冷范围
“大人,前面就是淮县。”
策住马,张之华翻身下马,风尘仆仆地赶了一天的路,他不但正值壮年,也难免露出疲惫的神色。更何况考虑到自己眼皮底下的遭遇,两眉不能被深深地锁在胸前而忧郁。
他本来是江西巡抚,天生耿直,无意中得罪了哪个神,几个参奏者把他的《结成party搞私营,不正当地玩弄权力》这一本章静静地交给了朝堂。皇帝并不太相信,但很快下令把他带到京城去——因为圣旨没有改张之华的官职,不必像普通犯人那样戴上镣铐,勉强保住了它尊贵的面子,但官场世态最为严峻,两年前张之华离开北京赴任时各省庞德府官员不知拍了多少马屁来当伙计。现在这条路还是这条路,人也是那些人,但是张之华从狒狒变成了瘟神。行经的地方已经无人理睬了,仿佛是怕被他倒霉抓住似的。张之华即使是自己门生的亲信,也经常消失。能派人“因病不能见面”,象征性地蒙混过关,已经成了天大的面子。
回想起来,在淮县,等待自己的,一定又是驿站的冷茶冷饭吧。张之华无言苦笑,牵着马走进城门。
但世事难料。踏进淮县城门,拿着淮宁令华雍的笔记本,恭恭敬敬地把张之华迎进了某个公馆。馆内灯火通明,不仅牲口牢房夫役俱全,精巧精美的酒肴摆在大厅里,旁边还轻快地演奏着绢竹雅乐,这真是张之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华雍不是自己的属员,也不认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重礼在等着我们呢。
对于张之华的疑惑,这个自称“华寿”的长随并没有说明,只是郑重其事地做着布菜,饭后在内室休息,床帐自然精巧精致,仔细一闻,柔软的丝织品上有细微的熏香余芳……品尝到了被冷落的味道张之华的感动第二天出发前特意送上一封信华寿,信中不仅对华雍说谢再三,还表示今后一定会找机会报告对方的这段感情。
看到他们远去的身影,华寿擦干了头上的冷汗,吹出了气。确实是准宁令华雍的亲信长,但昨晚对张之华的殷勤招待并不是从上官本意开始的。其实前几天华雍我派他去淮县边境是为了迎接据说要通过这里的敕使大人,华寿恭维他,把小鲍鱼馆整理得非常舒适高雅。菜刚上齐,驿站就要有回报——钦差大人奉命换他处,不要再来了。
这下菜坏了。接待钦差是官银的例子,为钦差大人迎风洗尘、备公馆算一算,花不了百金。匆匆忙忙地转来转去,站务员无意中提到了江西巡抚张之华,但他被问罪上京,经过那里,华寿灵机一动,想把这朵花移开嫁接。所以说白了,张之华其实只是在阴阳差下,才享受到了一次钦差的成人待遇。
对于华寿的随意主张,华雍一开始也很不愉快,除此之外确实没有办法一笔勾销,稍微责备了华寿,这件事也错过了。
令人意外的是,两年后张之华再次得到圣家族起用为山西巡抚,而华雍正好调到他的治下,到了行脚的日子。竟然是2年前的华寿无意中插了树的因果。
此后华雍在张之华的治下不断晋升,从通判中同知再次知府,仕途一帆风顺。当然他也没有忘记华寿的恩情。先是接连赏识了不少金银,又为他选好了亲事,最后干脆资助华寿开了两家商店,成了小老板。
——世上乘势而上,本不至于人情世故,但“华雍”的可贵和“华寿”的财富偏偏来自烧冷灶,也是非常罕见的。当然,对于古人也有这样一种奇怪的效果:“不能有意图,不能有意图,不能有意图,恐怕是因为在华雍华寿当天珍惜张之华是不得已的不经意的行为,才得到了这样的效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