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现在回想起来，心里七上八下的。
那时我住在一个人租的房子里。对面有一座颜色相同的古老建筑。每天晚上，我都会拿着望远镜窥视对面各种各样的人的生活，度过一个漫长而无聊的夜晚。
建筑物里一直空着房间。但是有一天，那里搬来了一位年轻的女性。女人长得很丑，但在阳台上养了很多花，五颜六色，非常漂亮。她喜欢穿暗紫色的衣服，但这件衣服不太适合她。她皮肤黝黑，眼睛睁得大大的，身体太胖了，实在没有魅力——对我这样空虚无聊的男人来说，也是如此。有时候，她在阳台上做体操，看到我也出现在阳台上，马上回到房间关上门，性格显然很封闭。
有好几次，我拿着望远镜无法窥视她的房间。房间的布置非常精致。漂亮的双人床占据了房间的大半，床上铺着五彩缤纷的床罩。奇怪的是，床上居然放了两个枕头，枕头上绣着美丽的花纹。女人每天躺在床上，用手拍着自己的脸，好像一次又一次地戴着口罩，房间里没有男人的痕迹和气息。我感到无聊和失望，放下了望远镜。她这单调乏味的生活，有一天突然被打破了。
这一天，我惊讶地看到她的窗户上出现了一个男人的影子。我急忙举起望远镜。那是一个体面的男人，穿着干净整齐的浅色衣服，脸上带着温暖的微笑。他们坐在一起喝茶聊天。那丑女似乎很兴奋，她的手有点颤抖，但脸上却充满了活力。
男人失礼了。女人关上门，她捂住胸膛，好像那里面有什么鼓起来的东西要蹦出来。过了一会儿，我看到一个女人像表演一样站起来扑向门。她的双臂像拥抱着什嚒，做着空荡荡的拥抱动作。然后，她把嘴唇靠在门上做成了吻状。她闭上眼睛出神。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有点想笑，也有说不清楚的心情。
第二天，我经常看到她做这个动作，每次都是热情的，就像带着露水的野火。有一次，她睡在床上，把身边的被子叠成长棍的形状，居然抱着被子亲了一下。她的表情就像是在和皮肤相亲，不是冰冷的被子，而是她热恋的情人。我记得我在《希区柯克》的电影里看到过类似的场景，但我怎么也想象不出来。生活中也有如此清晰、生动的画面。
一天晚上，我在房间里看时尚杂志，杂志上的妖艳美女让我感到不安。突然，我听到一阵哭声。那哭声一开始是压抑的，低沉的，渐渐变成了波涛汹涌的。我立刻拿起望远镜，看了看对面的大楼。
那位单身女性趴在床上哭。她拼命抓住被子，把鼻涕、眼泪涂在被子上。她抓住枕边的镜子掉在地上。镜子掉在地上的声音，从远处传到我的心脏，我的心脏很虚弱。随后，她又滚到床下的地板上哭泣，用手捂住脸，贴在地板上。我想她的眼泪一定弄湿了浅棕色的黑色地板。
这一天以后，我对面的这个丑女消失了，那里搬来了一个时髦的女人。她唇红齿白，眼睛炯炯有神，美极了，几乎可以和我在画报上看到的女人媲美。她也像那个丑女一样每天早上在阳台上浇花，做早操。奇怪的是，房间还是原来的丑八怪住的时候，原来的家具陈设没有变，也没有搬家。也许她是那个丑八怪的亲戚或朋友。
我必须承认，自从这位漂亮的女士住在我对面，她举起望远镜的频率空前增加。每天，我都在兴奋和贪婪中挣扎，眼睛胀痛，胳膊痛也不累。在望远镜里，我看着我对面这个漂亮女人的房间里，断断续续地，一些男人的身影开始出现。他们看起来都是文雅、体面的男人。显然，都是她的追求者。
她在他们中间盘旋，像岸上的鱼一样，游进潮湿的大海，非常开心。我这么说是因为她脸上的表情，是被忽视的女孩突然被大人表扬而出现的天真和陶醉。这种娇惯的笑容有点新鲜，有点不自然，也有负担不起的力量。
啊，我看见那个男人了！从前丑女屋出来的男人！他和她谈笑着，用自己的玻璃杯向她打招呼。他们碰触了酒杯。后来其他男人都走了，留下他和她。哎呀，他要亲她了！很快，她把手转到他的脖子上，抬起头来，闭上了眼睛。这一刻，我的大脑发生了闪电。我觉得漂亮女人的动作那么熟悉。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
这个男人每天都来她的小屋，他们似乎已经成为亲密的男女关系。我看见他们在一起吃饭，跳舞，欢笑。有一天，那个男人躺在她的床上。她躺在他身边，抱着他，亲吻他的脸。不知为什么，我觉得这个动作也很眼熟。她那么用力，激动，充分显示了她对这个男人的真实、狂热的爱情。
但让我奇怪的是，男人们走开了，每当她一个人留下来，她就紧紧地拉上窗帘，一副神秘的样子。每天晚上，我都拿着望远镜，看着透过灯光的窗帘，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那盏灯常常微弱地亮到半夜。她在干什么。
终于有一天，是一个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的夜晚。风很大。由于天气炎热，她没有关窗户，只是把窗帘拉得很密。我举起望远镜，紧张地看着她的窗户。已经是半夜了，风像大海一样涌来潮水。突然，她的窗帘被风卷起打开一角，展现出室内的景象。
我屏住呼吸看了看。她坐在灯光下的镜子前，脸上撕着什么东西。她慢慢地，费力地撕扯着。不久，一张完整的像纸一样的东西被拖了出来。啊，原来她的脸就是那个丑八怪！那张撕下的嘴唇红牙白，是精致的人的皮！我差点晕过去，急忙闭上了眼睛……。我松了一口气，定睛一看，看着她，不，那丑女对着镜子，一副神秘而深邃的表情，那表情似乎包含着悲伤。但是我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像风中的云一样模糊……
那之后的事情我记不太清楚了。我只记得，呆呆地扔下望远镜，回到房间，摔倒在床上。我在又害怕又担心的心情中抽了一晚上的烟。然后，我迅速收拾好行李，在天亮之前，离开那所房子，再也没有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