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爱你就像爱自己
姓娄的人可并不多见,西北医学院护[文]理学系大三年级的王莉莎看了看站在[章]自己面前的娄小刚,很高大,但明显[来]有点营养不良,瘦弱的胳膊,穿着一[自]件稍短的白色衬衣,领口很干净。
王莉莎想,可能是农村来的孩子。去[i]年入学的时候,自己倒是并没有感到[a]什么特别的优越感,旁边的男生开着[m]小奔,那倒是可以拽的。
那个男生叫凌海风,现在是自己的现[k]任男友,认识他以后,王莉莎学会了[.]开车,经常在情侣双双的校园街头呼[c]啸而过,围着丝绸围巾,戴GUCC[n]I墨镜,旁边是优质男友,车里的音[恐]乐经常是11O‘ClockTic[怖]kTock,许多人都羡慕他们,而[鬼]王莉莎跟凌海风就像明星一样理所当[故]然的接受别的同学羡慕夹杂嫉妒的目[事]光。
那男孩手里拿着一张皱皱巴巴的报名[文]表,旁边是个大编织袋,红蓝相间,[章]很大,但看不见里面有什么东西,鼓[来]鼓囊囊的。这一季LV出的新款包包[自]就有点走这种中国风的感觉。想到这[i]里,正在帮学校登记新生资料的义务[a]劳动者王莉莎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娄小刚只是看着自己的双脚,鞋子也[m]是母亲临时在县城买的,虽然是皮鞋[k],但很明显不是真的皮,只是人造皮[.],里面是纸壳,一到下雨天就会开口[c]大笑。百货公司售货员警告过他,下[n]雨天,千万不可穿。
“我不知道宿舍在哪里。”娄小刚很[恐]小声道。
“要不我带你去吧。”王莉莎填好表[怖]格,盖上个戳给回他。又叫旁边一个[鬼]戴眼镜的女生顶了自己位置,顺手拿[故]给娄小刚一瓶娃哈哈纯净水,红色的[事]塑料皮上变形的王力宏呆呆的呆在上[文]面,还有一行红字,爱你就等于爱自[章]己。
娄小刚报的是药学系,填志愿的时候[来]很简单,他固执认为父亲之所以这么[自]快的离开自己是因为用不起贵的药,[i]只是吃几块钱一盒的心痛定和氯化钾[a]溶液之类。深夜父亲病发的时候已经[m]临近高考,没来得及见到最后一面,[k]下葬的时候因为学校要筛选考试也没[.]赶上,成了终身的遗憾。
娄小刚经常梦见父亲,眼睛缝隙里流[c]血,抚mo自己的头,然后一把一把[n]的吃药,红色的心脏悬挂在黑暗中,[恐]像一轮太陽。
“你是哪里人啊?”王莉莎好奇地问[怖],看了看头顶的烈日,九月了,怎么[鬼]还这么热,从包包里拿出防晒霜涂抹[故]着脖子,她的脖子很白,像最嫩的那[事]颗白菜的鲜美颜色。
想到白菜,娄小刚肚子咕噜咕噜开始[文]抗议,的确,从早晨到下午三点,只[章]在火车上吃了一包贵的要死的方便面[来],连汤带汁吃了干干净净,不争气的[自]肚子又饿了。
以至于还没来得及回答王莉莎就开始[i]问第二个问题了,“你吃饭了吗?”[a]
娄小刚点点头,心想早饭当然吃了,[m]现在要吃就吃你的白色脖子和吸你白[k]色脖子下面的牛奶。忽的被自己这样[.]的想法吓一跳,二十三岁,学习,学[c]习,好好学习。娄小刚握紧拳头,鼓[n]励自己赶走邪念,饥饿让人产生幻觉[恐]。
“哦,你们宿舍就在前面,写了一个[怖]大大的12字,带着你手里的单去找[鬼]舍监安排你的铺位吧,我走了,太陽[故]太大了,我会被晒死的。”王莉莎准[事]备告别去带下一个分在东区的新生。[文]其实学校东区除了教学楼和体育馆,[章]也有几栋宿舍楼,还有最东的那个角[来]落的13号宿舍楼,因为年代已久,[自]年后就准备拆迁。学生们早就已经搬[i]到旁边的公寓式12号宿舍,13号[a]宿舍因为日晒雨淋,爬山虎非常茂盛[m],几乎把窗户都爬满了,夏天又有许[k]多蛇在藤上乘凉,也许13这个数字[.]的缘故,那栋宿舍楼给人不祥的感觉[c]。
娄小刚推开宿舍的门,惊呆了,比起[n]自己高中的宿舍来,12号楼603[恐]简直就是天堂,光洁的地板,崭新的[怖]被子,还有大陽台、落地窗、台灯…[鬼]…感谢上天,让我能够读这么好的学[故]校。
学费是个企业家资助的,据说身价千[事]万,却从不吝惜,娄家村这几年才出[文]了这样名牌大学生,不能让他因为贫[章]困辍学。村里报到县里,说是可以安[来]排,但是要配合,上台拿着奖金要哭[自],要感谢县长,感谢政策,感谢慈善[i]家。
临上学前,娄小刚登了台,头低低的[a],领过一张大的纸板支票,红着眼,[m]那企业家有点肥,戴着眼镜,面容和[k]蔼可亲。对着麦克风说的那番话,到[.]现在为止想起来一片模糊,只是谢谢[c],谢谢,无止境的谢谢,一副中暑的[n]表情。
四个男生很快就混熟了,一个叫田文[恐]的男孩请大家吃饭,说大家以后就是[怖]兄弟了,凡事都要照应着,其他三个[鬼]自然是乐不可支,去学校附近的一家[故]餐馆吃的东北菜,娄小刚吃的皮带裂[事]缝了,这才去洗手间撒了一泡啤酒尿[文],爽就一个字。忽然想起家里的母亲[章]省吃俭用的,心想要是剩下的酱骨架[来]能打包就好了,坐火车送回去,热一[自]热,骨头还可以给家里的黑虎,它一[i]般吃剩饭,有时候运气好也有剩菜,[a]但这样的机会多半是过年才有。
娄小刚有时候想法很天真,这是后来[m]吸引王莉莎的原因之一。
(二)冬至
教学楼有点远,田文和宿舍的费天宇[k]都配了山地车,每天自然就起得晚些[.],这两个月以来,每天最早起来的是[c]娄小刚,因为是班长,点名签到的责[n]任落在他头上。接着就是睡自己下铺[恐]的姜介红,姜介红是蒙古人,性格粗[怖]圹,力气也很大,每天晚上打飞机的[鬼]时候好像整个床都要被摇散。娄小刚[故]看着他的黑眼圈,拍拍他的肩膀,“[事]兄弟,注意身体啊。”
娄小刚很少做那事,即使做,也是斯[文]斯文文的,宿舍无人时才用被子盖住[章]身体,枕头旁边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来]专用小方巾,刹那的定格是王莉莎的[自]雪白的脖子及其上半身。总是希望在[i]学校能够再次碰见她,道声谢,但一[a]直都没能如愿。世界太大,世界真的[m]太大。
那瓶矿泉水就在桌子里放着,上面写[k]着爱你等于爱自己。
药学主讲教授姓王,叫王图强,五十[.]五岁终于评了正教授,戴着眼镜,深[c]沉又枯燥。讲课也是,肚子里一肚子[n]的药理,班上女生七个,早就有了七[恐]仙女的绰号,除了尤清雅还勉强能称[怖]得上美女,其他都是外表平平。大部[鬼]分漂亮女孩都在护理系,护士是大部[故]分男人的YY对象,而那些护士都觉[事]得将来大部分都会嫁给医生。
王图强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普洱茶,咳[文]嗽了一声,问道,“谁来说说干扰素[章]?”
“干扰素是最先发现的细胞因子,是[来]1957年被发现的,他是一类分泌[自]性蛋白,具有广谱抗病毒,抗肿瘤和[i]免疫调节功能。根据产生干扰素来源[a]不同,理化性质不同和生物学活性的[m]差异,可分为α–干扰素,β-干扰[k]素,和γ–干扰素,它们分别由白细[.]胞,纤维细胞活化T细胞产生。19[c]80年,美国基因技术公司把人体白[n]细胞干扰素基因转移到大肠杆菌或酵[恐]母菌中,从这种工程菌1L培养液中[怖]获得的干扰素相当于100L人学的[鬼]获取量。我国1989年也开始应用[故]基因工程菌生产干扰素,它是我国创[事]造的第一个进入商品化的基因工程药[文]物。”王教授认真地点头,环顾四周[章],除了睡觉的和聊天的,就是吃东西[来]的和开小差的,仿佛只有娄小刚是进[自]取的,永远坐第一排,笔记整整齐齐[i],除了穿的有点寒酸外,其他都不错[a]。
下课后,王图强跟娄小刚谈心,了解[m]了他的基本情况,忽然感慨道,“你[k]跟我当年进校时很像啊。不爱说话,[.]认真学习,仿佛看到了年轻的我。今[c]天是冬至,去我家吃饺子吧。”
娄小刚正要拒绝,王图强却已经起身[n],“别怕,我家的老虎不咬人。纸做[恐]的。”
一边散步一边陪着教授在路上说着,[怖]一辆小车呼啸而过,银色的小奔,里[鬼]面传出喧嚣的音乐。
“这里的学生好像很有钱。”娄小刚[故]道。
一栋黑漆漆的教学楼安静的坐落,已[事]是黄昏,说不出的压抑,娄小刚问道[文],“那里怎么还没开灯?”
王图强的表情有点严肃,“那里是要[章]拆迁的,没事不要去,是个很古怪的[来]地方。”
娄小刚忽然想起最近宿舍的男生说半[自]夜13号宿舍楼闹鬼的事情,好奇道[i],“王教授也相信有鬼吗?”
王图强的眼镜闪了闪,那是远处的灯[a]光。
爬楼梯的时候,娄小刚看着走在前面[m]的王图强忽然想起自己父亲爬山的样[k]子,心里一阵酸楚,如果父亲现在还[.]在多好。
到门口已经闻到饺子的香味,开门的[c]是个女孩,脸上贴着面膜,卷曲的头[n]发用个簪子盘起来,脖子,那脖子是[恐]纯粹的白,是梦里见过的白。
莉莎。
“今天叫了班上的学生来吃饭。”王[怖]图强朝厨房里的妻子大喊一声,又对[鬼]王莉莎摇摇头,“赶紧把你脸上的白[故]纸扯了,别吓坏了同学。”
房间很大,装修很美。王莉莎走到自[事]己房间门口说道,“凌海风,出来吃[文]饺子啦,还在打游戏。”
那男生出来了,帅得吃惊,多好的一[章]对,多完美的家庭,为什么要叫自己[来]来受这种打击。那个叫凌海风的男生[自]是她男朋友吧,还牵着手出来呢,真[i]是恩爱。饺子什么味道不记得了,只[a]是羡慕的看着。
王图强介绍娄小刚,王莉莎却不管那[m]么多,做完面膜的脸显得更白了,一[k]边把饺子夹给凌海风,“多吃多吃。[.]”又抬头对娄小刚说,“学姐我带过[c]你去宿舍忘记了。”
娄小刚一阵幸福,嗯,看来她是记得[n]我的。
凌海风似乎心不在焉,又努力装作心[恐]很在焉,偷偷地看手机,倒是被娄小[怖]刚发现了。喝酒的时候,娄小刚鼓起[鬼]勇气端起酒杯对二人道,“祝你们幸[故]福啊。”
王莉莎咯咯笑道,“这样的话听起来[事]好像你是海风前女友似的。”
凌海风也笑了,但娄小刚发现他的嘴[文]巴在笑,眼睛却没有,是让人心寒的[章]笑容。
只有他记得,今天是水水的忌日,两[来]年前的今天,水水死了,没有留下一[自]句指责的话,飞快的离开这个她说很[i]留恋的世界,坠落,手心紧紧的攥住[a],头发插满秋天爬山虎红色的叶子。[m]
(三)余水水的幸福幻觉
余水水当初来学校的时候跟娄小刚没[k]什么两样,家境贫寒,学费东拼西凑[.],交钱的时候那些硬币让她觉得在这[c]个长长睫毛的大眼睛男生面前无地自[n]容,低头,恨不得要钻进地洞才好。[恐]
凌海风带新生去宿舍,余水水的宿舍[怖]在13号宿舍楼的靠窗位置,凌海风[鬼]说道,“看来你这里风景不错。下铺[故]没有人也安静,不过你最好睡觉的时[事]候把窗户关紧,这里的秋天经常下雨[文]。”
余水水听到他说话,仿佛被羽毛覆盖[章],轻柔、温和。
两年前,那些爬山虎还很稀疏,但在[来]飞快成长,有如自己和凌海风的恋情[自]。除了不爱说话,余水水一切都还好[i],凌海风喜欢她的脆弱、敏感,甚至[a]自卑。冬天当凌海风给余水水把鸭绒[m]被和毛毯送来的时候,宿舍的其她四[k]个女孩终于眼红到受不了,凌海风是[.]研究生系最有名的才子和帅哥,家世[c]优良,怎能跟如此平庸的女孩谈恋爱[n],老天肯定打瞌睡了。
余水水不喜欢同她们交流,她们都是[恐]来自城市的女生,她们的每一套化妆[怖]品,都是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一支眼[鬼]霜如果是在家里是一个月的生活费,[故]一瓶香水可以替换四十斤菜油的价格[事]。
余水水从未用过香水,除了夏天蚊子[文]多买过花露水,那天宿舍没人的时候[章],余水水看到一瓶粉红色的香水,忍[来]不住嗅了嗅,真香。鬼使神差的往自[自]己身上喷了一下,外面忽然有钥匙开[i]门的声音,赶紧放回去,却倒了,摔[a]在地板上。进来的女生是香水的主人[m],结果不言而喻,余水水被骂了,不[k]管凌海风怎么安慰都没用,她穷,所[.]以才向往那些奢侈的东西,有了yu[c]望,人就不会简单。
后来不知道从谁那里得知这个片断,[n]凌海风买了一瓶一样的香水送给余水[恐]水,香水的名字叫奇迹,那女生闻道[怖]这个味道以后鄙视道,你又偷用我香[鬼]水了吧。
余水水从枕头下面拿出来,晃了晃,[故]什么话也没有说。
因为这瓶香水,余水水对凌海风很感[事]激,很快的,把这种感激变成了爱,[文]女人总是分不清这二者的区别犹如男[章]人分不清性和爱的区别一样。
“你跟我在一起是个奇迹。”余水水[来]在两人租下的校外小屋里拉开窗帘,[自]回头对正在玩魔兽争霸的凌海风说道[i]。
凌海风抬头笑,“相信奇迹,它总会[a]出现。”
等凌海风雍容华贵的母亲出现在门口[m]的时候,余水水才知道幸福只是幻觉[k]。凌海风回屋子的次数越来越少,经[.]常在家或者在宿舍,母亲说如果再和[c]这个有着克夫相的女生继续下去,将[n]断绝他的一切经济来源。
我们不能没有钱。凌海风安慰余水水[恐],不这样做怎能骗到我妈的钱给你妈[怖]治病呢。
余水水痴痴的看着他,他是她的救命[鬼]稻草,他是她的上帝。见不到凌海风[故],房子退了,余水水又搬回宿舍,不[事]想上课,喜欢看着那些爬山虎发呆,[文]看爬山虎的后面是否有个男生在等她[章]下楼,吃饭、看电影和zuo爱。
他来了,给了余水水三万块,有点累[来],“可以了吗?”
“谢谢你。”
“我走了。你多保重。”
“嗯。”余水水忽然觉得屈辱和不舍[自],看着凌海风,“真的不可以继续吗[i]?”
“我妈不同意我在大学找女朋友,我[a]也不想耽误你的青春。”凌海风内疚[m]的看着她。
余水水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往黑漆漆的[k]楼道慢慢转身,“哦,原来是你妈妈[.]不同意你谈恋爱,那就好,那就好,[c]那就好……原来是这样啊,这样……[n]”
王莎莉在游泳馆,像海蛇一样曼妙的[恐]舞动,游到凌海风身边的时候脚突然[怖]抽筋,喝了几口水被拉了上来,照例[鬼]做了人工呼吸。睁开眼睛,见到的是[故]王子,一口水喷过去,凌海风只是闻[事]到一股腥香。
原来是教授国外回来的女儿。王图强[文]以前教过自己,也算缘分,去吃了几[章]次饭,渐渐熟悉些,就感觉王莎莉对[来]自己的好感,她比余水水乐观、漂亮[自],最重要的是,妈妈喜欢,这样就很[i]好,两全其美。
后来两人牵手的时候碰见余水水,她[a]会过来打招呼,末尾总是说一句,祝[m]你们幸福。
最后一次见到余水水是分手后的第四[k]个月,问了一句,你不是说你妈妈不[.]允许你谈女朋友吗,为什么骗我。
凌海风看着她,对不起。
你还爱我吗?余水水的眼睛里闪烁一[c]丝光芒,我有小孩了。
凌海风每个女朋友在分手时都喜欢这[n]样说。
“神经病。”凌海风转身走了,王莎[恐]莉还在路边等他,期待的眼神,白皙[怖]丰腴的身体,那才是他的最爱。
据说余水水在天台上哭了一整夜,天[鬼]亮的时候坠落了,尸检让人心寒,有[故]未成型的胎儿,丑闻、新闻、绯闻,[事]每个人都关心自己的事情,过不了多[文]久就忘记了。
余水水的母亲没来得及享用那三万块[章]手术费就心脏病突发猝死,等了很久[来]才有亲戚来认尸,学校赔了十万块,[自]亲戚们也觉得算了,拉着破碎的尸体[i]到火葬场,浇了油烧了去。从此13[a]号宿舍楼夜夜哭声,抽抽搭搭,断断[m]续续,失眠的女生可以听到,熟悉的[k]声音,偶尔也唱歌,唱那些花儿,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他身旁,今天我[c]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我们就这[n]样各自奔天涯啦……想他,啦……他[恐]还在开吗?啦……去呀!
13号宿舍楼的女生没有人敢在晚上[怖]哼这首歌。
学校砌了新楼,我们有了新伴侣,旧[鬼]楼就躲在角落里哭泣,失去爱情的人[故]也是,被人遗忘,自怜哀伤。
(四)来了哦
大一期中考试那会,尤清雅在东楼自[事]习的时候经常能遇见埋头苦读的娄小[文]刚。东楼没有空调,所以很热,所以[章]人很少,大家都晚上都喜欢去图书馆[来]旁边新的那栋自习楼去学习,情侣也[自]喜欢那,抬头望去,夏天的绣球花在[i]月光下很美,还可以看见湖水的轻波[a]。东楼有点破,有几个教室日光灯还[m]破了。
每次二人遇见,只是会心的点头,很[k]少打招呼,平时在一个班上说话并不[.]多。有时候座位挨得很近,也只是自[c]己看自己的书。因为临近考试的缘故[n],碰见的次数越来越多,娄小刚也问[恐]候着,“来了哦?”
“是啊。”尤清雅的长发总是这样整[怖]整齐齐垂着,看不清她的脸。
那天晚上学校突然停电,尤清雅的那[鬼]声尖叫把除了娄小刚以外的教室所有[故]自习的人全吓走了,娄小刚在黑暗中[事]说道,“不要怕,我在这里。”
尤清雅停止哭泣,抓着他的手,“别[文]走,我害怕。”
她的手冰冷,是死人的温度。
娄小刚恨自己不抽烟,否则书包里会[章]有打火机。四周一片漆黑,牵着她的[来]手,迈过一个又一个障碍、一个一个[自]楼梯,摸索着、安慰着,终于走到路[i]边。小吃店里是温暖的烛光,虽然停[a]了电,椰汁西米露仍然清甜冰洌。
“你哭什么?不就是停电的,胆小鬼[m]。”娄小刚说道。
“害怕。”
“怕什么?”
“怕人,怕鬼。”尤清雅全身颤抖着[k]。
送她回宿舍,路过13栋,尤清雅停[.]下来向上看,指着最高的窗户,“你[c]相信吗,如果深夜去那楼上,能听见[n]鬼在哭。我是听到的。”
娄小刚笑道,“哪有这回事的。”
尤清雅在月光下的眼神十分恍惚,“[恐]我说的都是真的。反正你也不敢去,[怖]学校的人都不敢去。”
一股不属于夏天的陰冷的风迎面吹来[鬼],两人对视,娄小刚打了个冷战,“[故]别吓唬人了,我小时候还看过人挖墓[事]呢,根本没有什么鬼。”
送她上楼,女生宿舍点起了蜡烛,尤[文]清雅的脸看起来十分完美,眼睛里流[章]露着不舍,“谢谢你送我回来。”
“没关系,我是班长嘛,照顾同学是[来]应该的。”娄小刚转身准备走。
如果他一回头,会看见尤清雅的冷笑[自],可惜,很多时候,人总是忘记回头[i]。
到了宿舍,田文正在钻桌子,看来打[a]斗地主又输了,姜介红叼着烟在蜡烛[m]下弹吉他。娄小刚打趣道,“弹得真[k]好,果然是悲情、煽情啊,忽然让我[.]思念老家去世的张大爷了。”
姜介红光着膀子,耳朵里十分受用,[c]“哦,王大爷,干什么的。”
“生前是弹棉花的。”娄小刚一边往[n]床边躲。
田文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无聊的伸了[恐]个懒腰,“长夜漫漫啊无心睡眠,哥[怖]几个有什么好耍的事情没?刺激点的[鬼]。”
娄小刚道,“要刺激啊,敢不敢去1[故]3栋顶楼溜达一圈?”
姜介红的吉他放在旁边,烟屁股从窗[事]外甩出去,吼吼道,“去了又怎样,[文]明天你请我们吃饭啊。”
娄小刚有点后悔,但想想也可以在食[章]堂请他们吃饭的,顿时应允下来,“[来]那当然。”
宿舍还有个男生因为停电回家去了,[自]三人开始准备行头。
(五)13栋的哭声
打着电筒的是田文,拿着双截棍的是[i]姜介红,双截棍是从隔壁借的,胸口[a]还挂着个照相机,如果万一拍到女鬼[m]照片,发到论坛上那肯定是可以置顶[k]的。
娄小刚只是想证明尤清雅说的是假的[.]。
看了看时间,十一点整。
楼梯不高,很快就到了顶楼,虽然是[c]夏天,可这里却十分清凉,如果不是[n]因为闹鬼,恐怕还是情侣幽会的好地[恐]方。
几只老鼠从娄小刚穿着拖鞋的脚背上[怖]溜了过去,毛茸茸的有点暖,小爪子[鬼]十分锐利。
姜介红拿电筒照了照那把大锁,失望[故]极了,“他妈的,锁了。”
田文凑近看,一脚踹开铁门,哐的一[事]声,铁门开了。
陽台的风景真好,虽然停电,却依稀[文]可以看到天空的星星和如星星一样的[章]烛光,那些家伙们又在开辩论会了,[来]讨论着国家大事,大事小事,鸟事赇[自]事。
田文咧嘴,一边跺脚一边大笑,“娄[i]班长,明天我们去吃海鲜吧。”
本来以为会得到一片喝彩,却发现身[a]后两人呆若木鸡,耳边传来一个女孩[m]微弱的哭声,越来越悲伤,抽泣着用[k]近乎变调的声音唱歌,传说中的《那[.]些花儿》。
“啊!”姜介红大喊起来,抢过田文[c]的手电筒朝地上指着,脸色惨白。
四行鲜红的血脚印,歪歪斜斜的延伸[n]到自己面前。
三个人,四行血脚印,另外一个是谁[恐]的。
“快跑啊。”娄小刚面部肌肉抽了抽[怖]。
手里的双截棍都拿不稳了,第一个跑[鬼]的是姜介红,那歌声越来越大,哭声[故]越来越大,嘎然而止,一声巨大的闷[事]响。
几个人连滚带爬的逃出去。
回到宿舍,因为害怕,娄小刚抖抖的[文]接过田文拿来的香烟,谁也不敢提女[章]鬼的哭声,还有那些血脚印。
早上起来,鞋底的鲜血已经干枯,默[来]默的,鞋子被扔进了垃圾筒。
再看见尤清雅的时候,不敢再提13[自]栋,她倒是跟停电的那天晚上判若两[i]人,化了很淡很淡的妆,在操场的角[a]落喝着玻璃瓶子装的百事,吸管被咬[m]的很扁,对着自己笑,说不出笑的是[k]什么。
打完篮球跟她散步,逃课。飘着小小[.]的雨的黄昏,他们都不爱说话,在池[c]塘边吃冰淇淋,娄小刚觉得她涂满奶[n]油的嘴很漂亮,忍不住想亲,就亲了[恐],直到自己嘴里也充满冰淇淋的味道[怖]。
这算是恋爱还是killtime?[鬼]大家都这样,于是我也这样。
回来的时候身上准备一起吃饭,身上[故]有点微微淋湿,迎面而来的是凌海风[事],今天没有开车,王莎莉牵着他的手[文]向娄小刚打招呼,“陪女朋友吃饭哦[章]?”
娄小刚有点不好意思,心想,谁叫你[来]有男朋友了,否则……嘴上道,“你[自]们准备去哪里?”
凌海风请客吃牛排,突然尤清雅的勺[i]子掉在对面凌海风的地面,低头去捡[a],顺着地面看见她的短裙下的脚,十[m]分漂亮,还有那粉红色的三角形。
(六)爱谁谁
娄小刚与尤清雅在一起,谁也不觉得[k]奇怪,两个人的身高外表都很般配。[.]王图强一家都很欢迎他们一起来,就[c]像自己家孩子一样,有了好吃的就叫[n]娄小刚带着尤清雅来家里吃饭。王莎[恐]莉和凌海风照例在家缠mian,非[怖]得敲门叫吃饭才出来。
因为王图强的关系,娄小刚找到了一[鬼]份实验室助手的工作,十分感激,因[故]为兼职来的钱完全够自己的生活费,[事]母亲不必再走五里路去镇上的邮电所[文]给自己寄钱了。
秋天,四个家伙去秋游,然后从山上[章]摘了很多熟透的板栗,挖了些红薯,[来]晚上就着篝火烤着这些新鲜的野味,[自]香喷喷的。
帐篷是双人的,也不宽敞,娄小刚的[i]怀里躺着尤清雅,轻轻道,“毕业以[a]后嫁给我吧。”
秋天深夜的风,树叶沙沙响,疲惫过[m]后,把套套挖了一个深深的洞埋了起[k]来,就像埋葬自己的孩子。王莎莉不[.]用这样做,因为她喜欢小孩,倘若有[c]了就生下来。
当午夜来临,尤清雅从帐篷里爬出来[n],走到那块大石头旁边,裹着毛毯,[恐]点燃一根烟,叹息一声,烟柱是细细[怖]的,从小巧的嘴喷出去。
腰上的两只手很温柔,尤清雅笑了笑[鬼],回头看了看凌海风,“不怕吗?”[故]
“她睡着了。你那只呢?”
“当然。”尤清雅的双唇贴了上去,[事]凌海风的回应十分迅速,他的身体就[文]像磁铁一样紧紧吸牢着她的身体。
只有在眼皮底下的偷欢才是最现实的[章],一切如果都是顺理成章、天经地义[来]的理所当然,便不会有那么多怨妇恨[自]男了。
凌海风第二天早晨拄着一根树棍下山[i],娄小刚不怀好意的笑道,“怎么样[a],不行了吧。”
尤清雅有点尴尬,捏了捏他的胳膊,[m]“说什么呢,快点走啊。”
王莎莉倒是一点也没发觉,昨天睡的[k]真是香,只是隐约听见有个女孩在唱[.]歌,迷迷糊糊的也听不清在哼些什么[c]。
暧mei的味道太暧mei,被敏感[n]的人发现,被麻木的人忽略,于是我[恐]们轻易的爱谁是谁,也不管那还沉浸[怖]在习惯中难以自拔的人们。
尤清雅依然对娄小刚很温柔,到他宿[鬼]舍给他洗衣服,拧干,在太陽下眯着[故]眼睛幸福的样子。娄小刚被宿舍的男[事]人羡慕着,自己也深深感动着,即使[文]少许怀疑,也是一闪而过,他对我这[章]么好,怎么可能如他们谣传所说跟另[来]外一个男生深夜在湖边的椅子上亲吻[自]。
端着一杯柠檬茶准备好好犒赏一下在[i]陽台上洗衣服累得满头大汗的尤清雅[a],娄小刚忽然把柠檬茶倒在洗手间里[m]。
尤清雅回头笑道,“过来帮我晒衣服[k]。”
不可否认,她笑起来是个天使。
但她球鞋上的泥土沾着的半片珙桐树[.]叶像一把刀子撕开了娄小刚的心,全[c]校只有一株“鸽子树”,就在湖边种[n]着,上面钉着一个牌子“珍稀植物,[恐]手下留情。”
尽管如此,她再向自己撒娇的时候,[怖]娄小刚还是笑着受用了,让她坐下,[鬼]自己给她捶背,亲昵甜蜜的小动作,[故]尤清雅从包包里拿出一枚糖果放到自[事]己嘴里,甜到心里。
到底是为了什么。
娄小刚很想知道对方是谁。
爱谁谁。
(七)那些花儿
娄小刚的母亲病了,老家的亲戚打电[文]话过来。娄小刚没有接到电话,他跟[章]踪女朋友去了。姜介红去图书馆找他[来],不在,他跟踪女朋友去了。
只有挂了电话。
在的时候就没有找自己的电话,一出[自]去,准有很重要的电话。
喜欢他的时候总是有另外一个人也喜[i]欢他,不是现在的,就是过去的,要[a]么就是将来的,自己总是中间的。
超市结账的时候自己前面的那个人总[m]是买很多东西。
提着很重的东西总是打不到出租车,[k]越来越错,错的前面也是错,吸取经[.]验也是错,渐渐出错,件件出错,一[c]念之差,顺着思想错下去,就忘记什[n]么是对的了。
到了晚上,田文终于在湖边的草丛里[恐]发现了娄小刚,像猎人一样蹲着寻找[怖]猎物。
“你家里人打电话来了。”田文掏出[鬼]手机,“回一个吧。”
娄小刚神经质一般盯着前方,“嘘,[故]他们快要来了。”
田文摇摇头,走了。
尤清雅说要复习,暂时不要见面。但[事]还是有小道消息说她在跟男生约会。[文]今天是她的生日,也没有来找自己。[章]
天黑了才看见尤清雅的影子,戴着帽[来]子,帽檐很低,旁边的男人,即使比[自]较远,也能看见是凌海风。
他们?
尤清雅没有注意到蹲在草丛里埋伏着[i]的娄小刚,她低着头慢慢地走,旁边[a]的凌海风有点得意的表情。
他们朝十三栋宿舍走去。娄小刚贴着[m]学校小卖部的小路走着,始终跟他们[k]保持距离。
凌海风不怕,余水水死了,是真的死[.]了,世界上根本没有鬼。尤清雅选的[c]地点很刺激,符合他的个性,跟王莎[n]莉在她那张床上腻了,在酒店也腻了[恐],上次说半夜去教学楼她也不肯。
娄小刚呆呆的在楼梯上看着他们接吻[怖],大大的天台,有月光,照着几乎叠[鬼]在一起的影子。
有人在唱歌,一边哭。
耳边响起的歌声让娄小刚发抖,天台[故]上的凌海风迅速推开尤清雅,“你听[事]到有人唱歌了吗?还有人在哭。”
尤清雅慢慢地抬起头,“听说这里有[文]个女生跳楼死了。”
娄小刚啊了一声,尤清雅回头说道,[章]“娄小刚你跟了我很久了,上来吧。[来]”
凌海风往后一步步退,“你是谁?”[自]
唱歌和哭泣的声音停了,多了一个女[i]人说话的声音,“你撒谎……你说你[a]会爱我,你说你不会离开我……”
凌海风捂着耳朵,身体发软,“别唱[m]了,别说了,别说了……”
尤清雅走到娄小刚身边,“你不是很[k]爱我吗?不是要娶我吗?杀了他!”[.]
娄小刚恍惚中看见了凌海风跟尤清雅[c]光着身子在地上滚来滚去,一会好像[n]又变成另外一个女人,看不清脸。
手里多了一把刀,就这样走近,扭打[恐],一刀一刀的砍,使出浑身的劲。凌[怖]海风躲闪不及,刀子直接戳到眼睛里[鬼],满脸的血,惨叫着……尤清雅慢慢[故]地走下楼,没有回头。
田文骑着摩托车在门口等着,递给她[事]头盔,还是那辆去血库偷血做血脚印[文]的摩托车。
……
尤清雅对母亲说道,这样我的姐姐就[章]可以上天堂了。
王图强对尤清雅说道,我爱她胜过自[来]己的生命,这样的垃圾不能接近我的[自]女儿。
王莎莉对新男友说,背叛爱者不得好[i]死。
娄小刚对母亲说,你为什么不让我见[a]你最后一面。
田文对尤清雅说,这样总可以答应嫁[m]给我了吧。
校领导对施工队说,提前拆了那座楼[k]吧,跳楼都死了三个了。
我们不知道该爱谁,该自私还是该禁[.]止,该前进还是该后退。
那是一盒临终前托付给家人的录音带,那是一枚毒糖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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