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我叮嘱过小姿,那之后一礼拜内[文]要来找我,但他们还是拖了两个礼拜[章]
才来。算了,我也懒得跟他们计较。[来]
开门的瞬间,门外正下著大雨,他们[自]在门外抖著湿淋淋的伞,然后进到屋[i]裡。
小姿见面就跟我说,我教给她的方法[a]非常有效,她说,只要她发觉周围的[m]
气氛不对了,只要拿著护身符,不断[k]默唸著我教她的咒语,这种阴沉的感[.]觉就
会慢慢地消失。
即使如此,她的神色还是变得比上次[c]更憔悴。小姿又说,她在半夜被压的[n]
次数增加了,只是每次都靠著我教给[恐]她的方法,都能安然度过。
就在那么零点零一秒,看著小姿那双[怖]大眼睛裡的信任,我突然有股罪恶感[鬼]。
但是想到她对李信谦说的话,那股罪[故]恶感一下就消失了。
我只是严肃地点了点头,对她说,你[事]应该更早一点来找我的。他的怨气越[文]
来越深了,我们之后必须想办法跟他[章]谈谈,可是,现在我们要先来想办法[来]淨化
你身上的气,让它变乾淨,这些气围[自]绕在你周围,都在毒害你的身心,不[i]处理
一下的话,你很快就撑不下去了。
我把她带到一间房间裡,房间裡有著[a]上好沉香燃烧后的气味,周围摆设著[m]
桧木傢俱,还有我放在桌上的一罐薰[k]衣草精油,缓缓散发著香味。
我要你躺在这裡休息。我对小姿说,[.]其实这些东西没什么了不起的,不过[c]
就是让她睡一觉,不过对于这种已经[n]快崩溃的人而言,能睡一觉是种仁慈[恐],只
要一些些小技巧,就可以让他们对你[怖]深信不疑。反正他们就像溺水的人,[鬼]能抓
住什么就抓住什么,不管什么都是珍[故]贵的。
所以我又同场加播了大悲咒。大悲咒[事]是个好东西啊,不管什么生物听了都[文]
会睡著。我师父曾经批判过这种做法[章],她说小莹啊,你这叫做野狐禅,东[来]拼西
凑的,乱七八糟,这样要怎么让人信[自]任你呢?
不过师父啊,我现在赚得可多了,恐[i]怕是你的好几倍,野狐禅也是很有市[a]
场的。
总之小姿在这个环境下沉沉地睡去。[m]对她这样的人来说,只要可以睡著,[k]
其他都不再重要了。
我让她睡一会儿,自己回到客厅,跟[.]李信谦坐在一起。
他很不安,我看得出来。既然他一开[c]始就表现得这么不友善,这时候要弥[n]
补什么也来不及了。但两个人间的沉[恐]默是最令人难以忍受的,就算是对他[怖]而言
这么讨人厌的我,也是一样。
我们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然后各自[鬼]别开眼,看著旁边。
我知道你很讨厌我。又等了一阵子,[故]觉得时机成熟了,我开口。
如果你只是单纯想帮助我们,欢迎。[事]如果你想从我们这边拿到任何好处,[文]
那你就别想了。
他说,语气充满了不屑。
对你们这样的人而言,我这种人要说[章]什么帮助你们,只会让你们瞧不起,[来]
我明白你们,你们这种人,要什么有[自]什么,哪轮得到我来帮你们?我说要[i]帮谁
什么的,只是让你们觉得不屑而已。[a]我说,刻意让语气显得平淡。
说真的,其实我很羡慕你们。我继续[m]说著,这种话就是要慢慢地说,好像[k]
没什么了不起一样,才会有说服力。[.]我很想像你们一样,正正常常、平平[c]安安
的上学,可是我不行,从小每次我跟[n]大人说我看到了什么,没有人愿意相[恐]信,
还被骂、被嘲笑,在学校被同学排挤[怖],所以我很早就不再上学了。以前我[鬼]常常
问自己,为什么我是这样,为什么我[故]就是没办法跟大家一样?
一直到现在,我才终于敢肯定的说,[事]我并不是他们口中嘲笑的神经病。讲[文]
到这裡,我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虽[章]然称不上和善,但没有刚才那么不悦[来]了,
只是又更加不安了。激起他们的罪恶[自]感,让他们怀疑自己是不是过于苛刻[i],这
招对李信谦这种讨厌看到别人欺负弱[a]小的人,通常都会有一点点管用的,[m]这还
只是起手式而已。
我看著他的侧脸,不由得发呆了一会[k]儿,他也正好转过头,看了我一眼。[.]
这是他第一次正眼看我,那个眼神让[c]我的心漏跳了一拍,怎么可以有人长[n]得好
看,人生又这么地一帆风顺?真好,[恐]在房间裡的那个小姿,和他是同一个[怖]世界
的人,他们的人生乾淨又洁白,不像[鬼]我,一路在龌龊肮髒的事情裡打滚过[故]来,
才好不容易过上了安稳的日子。这么[事]努力了,还是比不上他们。有些人,[文]无论
他们过得怎么不如意,或是混得没有[章]你好,你还是永远都觉得自己比不上[来]他们。
你们来的时候,有下雨吗?我问。
有。他心裡刚刚大概嘀咕了一阵,迟[自]疑了一会儿,还是回答了。
我走到大门口,拉开了门。他下意识[i]地尾随过来。
你看。我让开了身体,让他看著外面[a]。
门外是公寓的长廊,长廊上有两排鞋[m]印,比较大、鞋底纹路比较明显的是[k]李
信谦的鞋,比较小的,有著小巧鞋头[.]的脚印是小姿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排赤脚的痕迹,跟[c]随在他们旁边。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又升起了不信[n]任。
如果我要骗你,我会想一个更有说服[恐]力的方法。我淡淡地说。你自己去问[怖]
小姿吧,她很清楚,到目前为止,我[鬼]说的都是对的。还有,所有的事情都[故]跟下
雨天有关。
李信谦沉默著,也不答话,我留下他[事]在门边,自己进到屋裡。让他自己好[文]
好去认真想我说的话。好好地用自己[章]的大脑把它补起来。补不起来也没关[来]係,
有想就好。
后来,小姿安稳地睡了一、两个钟头[自]后,我叫醒她,他们两人便离开了。[i]
临走前,小姿看我的眼神,我肯定她[a]已经全心相信我了。她还真的以为我[m]
能帮她解决什么问题。
那天晚上,我睡得不好,做了恶梦。[k]
梦裡,我看到了一辆欧洲车。是我一[.]时叫不出名字的logo,想必很贵[c]。
醒来的时候,我把梦裡看到的东西画[n]成了一张图,摺好后放进信封中。信[恐]
封上写著的地址,是我偷偷摸摸地跟[怖]踪,好不容易才到手的资讯。
我在便利商店买了邮票,贴好,投进[鬼]了邮筒中,然后回到家裡,安安稳稳[故]
地睡了。
我原以为他们会过一阵子才又来找我[事],没想到这次只过三天,他们就登门[文]
拜访。
如我所料,小姿的状况又更糟了些。[章]
但这时候,她看起来不如何害怕了,[来]表情麻木,乖乖地让李信谦牵著手,[自]
低著头走进来。
这时候,任谁都看得出来,情况不好[i]收拾了。我以为李信谦应该要坚持她[a]
是精神分裂思觉失调还是双重人格什[m]么的,随便,然后把她带去看精神科[k]医生,
吞些安眠药还镇定剂什么的,折腾一[.]阵子,不小心便死了,他要是来找我[c]忏悔,
说当初有多后悔没听我的忠告,我还[n]能好言安慰他,顺便找机会在他身上[恐]摸两
把什么的。
可是现在这状况?一点也不想沾上这[怖]种事,人在我的照顾下死了多麻烦。[鬼]
可是,他既然愿意带她来,代表他心[故]裡还是信任我的吧?
想想,李信谦欸,李信谦,需要我帮[事]忙。
既然如此,我也只得硬著头皮把他们[文]带进去,让小姿坐在椅子上,我拿出[章]
我的硃砂笔和符纸。
要死了,这东西怎么画啊?我师父好[来]像教过,但那是几百年前的事了,谁[自]
没事在那边练习画符?
在李信谦的注视下,我还是架势十足[i]地画了一张符,鬼才知道我画了什么[a],
反正我举起那张符,在小姿面前晃著[m],嘴裡唸唸有词。
谁知小姿凶悍已经远超乎我想像,她[k]夺过符纸,撕个粉碎,对我咆哮著,[.]
声音低沉,简直像个男人一样。
谁要你多管閒事?再管我连你也杀了[c],滚!
她咆哮著。
我抖了一下,觉得膝盖简直有点软,[n]恨不得马上下跪认错。可是,李信谦[恐]
在旁边啊,可不能让他瞧不起我这「[怖]仙姑」。他好不容易才有那么一点点[鬼]点相
信我,说什么都得继续下去才行。
于是我命令李信谦把小姿抓住,我回[故]到房间裡,翻了翻我师父留下来的东[事]
西,终于在箱底找到那串佛珠和红线[文]。
我师父曾说,小莹啊,你就是个心术[章]不正又三心二意的人,注定没有什么[来]
大成就,我对你也没太多要求,反正[自]你学著趋吉避凶,别把人害死就好了[i]。这
辟邪天珠和红线非不得已别拿出来用[a],等到事态严重到要拿出来用的时候[m]……
大概也没用了。
师父就是淨爱讲些废话,都没用了我[k]拿它出来干嘛?
回到客厅,小姿一看到我手上拿的这[.]两样东西,马上剧烈地挣扎起来,看[c]
来还是有些效果的嘛,不然她干嘛怕[n]?
于是我用威严的声音命令李信谦抓住[恐]她,用红线缚住她的双手和身体。她[怖]
尖叫起来,幸好李信谦力气够大,把[鬼]她压在椅子上。我缚得太紧,绳子都[故]深陷
到肉裡了。
我把佛珠套在她颈上,她又尖声厉叫[事]起来。我瞄了李信谦一眼,他脸上的[文]
神色很複杂,好像在犹豫什么。这是[章]正常的,我们把一个人紧紧地绑起来[来],这
种事情是不会发生在日常生活中的,[自]他一定是在想,几天之前,他对这女[i]神棍
还不屑一顾,现在竟然帮著她把自己[a]女友绑起来,看起来根本就在虐待她[m],这
样做对吗?
多半他脑子还会浮现出那些邪教虐死[k]教徒或教徒家属的社会新闻……
不不不,现在别想这些。
如果时间来得及,我会多做些什么,[.]让他更信任我一点,然后再继续往下[c]
做手边的这些事情。可是,我已经没[n]时间了,没有回头琢磨的馀地了。
我把佛珠绕过她的颈子。
我命令你离开,马上,不然我就要对[恐]你不客气了!
这时候我也没有馀地装模作样假装高[怖]深了,只能语带威胁对她说。
呵呵呵呵呵你想用那个东西勒死我啊[鬼]?她发出了毛骨悚然的笑声。我跟你[故]
说,你最好用力点勒,连她一起勒死[事]了,就天下太平了,我本来就是要来[文]这裡
带她走的哈哈哈哈哈……
从小姿嘴裡吐出的话语,低沉又沙哑[章],的的确确是男人的声音。
真凶啊。我连手都在发抖。
如果说把小姿这样不小心勒死了,似[来]乎也没有比现在这种状况好到哪裡去[自]。
问题是,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所以[i]我用佛珠紧紧地勒住她,逼她离开。[a]
小姿尖叫起来,叫声之凄厉,好像我[m]正拿刀割她。但是我不放鬆,用我最[k]
凶狠的语气骂她,喝令她离开。
说真的,事后想起来,如果说对我而[.]言,这没有一点发洩效果的话,那是[c]
骗人的,要像小姿这种人,在我面前[n]这么狼狈,这可是很难得的。若不是[恐]走投
无路,他们本来跟我就不会有交集,[怖]最多是在报纸上看到「女神棍向妇人[鬼]诈财
勒索一百万」这种新闻时,嘲笑几句[故]说怎么会有人这么笨遭骗而已。
接著,小姿突然剧烈扭动起来,想挣[事]脱李信谦的控制,他有点抓不住。我[文]
看了他一眼,他的脸上有点犹豫的神[章]色,箝住小姿的双手也没那么紧了。[来]
小姿突然哭起来,又恢复成普通女生的样子。她说,很对不起李信谦,她
病了,常常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而[自]且也都没有记忆,这段时间让他疲于[i]奔命,
她觉得很对不起他,可是她现在突然[a]清醒了,她终于可以想起来发生过什[m]么事
了,她好了。
不要相信她!我叫著,加重了手上的[k]力道。
小姿又继续哭著,说她错了,说她以[.]后不会再歇斯底里,会乖乖的,也不[c]
会再向李信谦发脾气,拜託李信谦原[n]谅她,拜託他不要这么对她,还说他[恐]也知
道她以前过得有多不快乐,她妈妈对[怖]她的掌控欲多强,她也不希望她的脾[鬼]气是
这样的……
这时候她已经说不下去,因为我勒到[故]她说不出话来了。
就在这时,李信谦突然一隻手抓住佛[事]珠。够了,住手,他说。
你不要相信她,她在骗你!我说,继[文]续收紧手上的力道。
住手!停下来!他扯著佛珠,与我僵[章]持。我们一人拉著一端,谁也不先放[来]
手,绳子绷得紧紧的。
就在我们两人大力拉扯之下,佛珠突[自]然断了。
嗒嗒嗒嗒嗒……
清脆纷乱的敲击声,在地上响成一片[i]。
嗒嗒嗒嗒嗒……
珠子敲击地板的声音渐渐小下去,它[a]们在地板上默默地滚动四散,然后渐[m]
渐静止。
我傻了,看著那落一地的珠子,不知[k]该如何是好。
李信谦也呆立在原地。
对不起。
过了好几秒钟,他才傻傻地说。
我不说话,只是蹲下去,静静地捡起[.]珠子,一颗一颗地捡。
李信谦也蹲下来,跟著捡拾。
纵使平常各式鬼扯,这时候我却不知[c]道该说什么好。按照平常的习惯,应[n]
该是狮子大开口的好时机,可是我却[恐]想不起来平时讲的那些谎话了,唯一[怖]想起
的是师父说过的话。她说,如果有这[鬼]串佛珠没办法解决的事,你就逃吧,[故]逃得
远远的,什么也不要管了。反正你也[事]管不了了。
于是我边捡著珠子,脑子裡边盘算著[文],李信谦嘛,就算是李信谦,我也管[章]
不上了。存摺在房间抽屉,珠宝在银[来]行保险柜,衣柜裡有几件料子很好的[自]衣服,
梳妆台上的高级保养品可以挑几罐,[i]除此之外,其他都不要了。明天打电[a]话跟
房东太太说,我临时有事,出趟远门[m],过几星期或是一个月,等他们不注[k]意时,
我再找搬家公司一次清空。反正这个[.]叫小姿的本来就没救了,何必多拖一[c]个人
下水?
我想回家。小姿突然说,从刚刚开始[n],她就安静地看著一切,直到现在才[恐]
开口。
我抬头看她,正好看进她深不见底的[怖]双眼裡。
她对我露出了几乎察觉不到的微笑。[鬼]
她赢了。
可是我才不在乎咧,谁管她去死。一[故]起手牵手下地狱,死好,干我屁事。[事]
没关係的。我对李信谦说。你们先走[文]吧,剩下的部份我收拾就好。
对不起。他又对我说。
没关係的。我说。
然后我又好好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章]他要跟那个叫什么小姿的在一起呢?[来]
她有什么好?
看著他搀扶她离去的样子,就觉得心[自]烦。
大门一关上,我马上跑回房间,从床[i]底拖出我的皮箱,开始收拾。
打点完毕之后,我坐在床沿,皮箱放[a]在脚边,拿了一根新的绳子,想再把[m]
佛珠串成一条。
虽然说没办法跟以前比了,但有总比[k]没有好吧。
岂知串来串去,怎样都没办法回复成[.]原来的样子。只要套到一定的数目,[c]
绳子就会断开,不然就是莫名其妙从[n]我手裡滑落。
最后实在是没耐心了,我骂了一声,[恐]把所有珠子丢进皮箱裡。算了,以后[怖]
再想办法吧。
我躺在枕头上,有点眷恋地摸摸这张[鬼]床。想到之后要离开这么舒服的地方[故],
还是有点捨不得,同时在脑海裡想著[事]李信谦,想著他的脸,他的眼神。唉[文],为
什么我会这么放不下他呢?一定是因[章]为得不到吧。算了,反正我看他对我[来]也没
什么感情,还是拍拍屁股一走了之的[自]好,免得后面越搞麻烦,惹得一身臊[i]。
想著想著,迷迷糊糊地便睡著了。
虽然睡著了,却睡得很不安稳。外面[a]好像在下雨,在下大雨,雨下得很大[m],
落在我身上,打得皮肤好痛。
倒了两次车。
睡梦中,我突然对自己这么说,然后[k]便惊醒了。
醒的时候,满头大汗。
窗外的雨还在下著,就像是天空破了[.]一个洞似的,哗哗哗哗哗……以前我[c]
最怕这种雨了,好像无处可躲似的,[n]不管藏在哪裡都一定会被雨打湿,不[恐]想淋
湿的话,就只能跟著那几个认识的老[怖]男人走……
坐在黑暗中,我静静地听著大雨打在[鬼]屋顶上的声音。现在这样多安全啊,[故]
多好,再也不要淋雨了。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这时候[事],我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李信谦。
我盯著手机发呆了一会儿,李信谦绝[文]对不是会在半夜两点打电话的那种人[章],
如果他会在这时打给我,代表情形已[来]经非常严重了。
可是我不想管,那本来就不关我的事[自]啊。连师父传给我的法宝都给李信谦[i]
扯断了,他们要干嘛是他们家的事,[a]况且不久之前他还瞧不起我,从头到[m]尾都
没认出我们是国小同学啊。
总之手机响了十声之后就自动转入语[k]音信箱了,我倒回枕头上,打算好好[.]
睡个觉。
可是窗外下了好大的雨,吵得我睡不[c]著觉。
手机又响了一次,我拿棉被捂住头。[n]真是吵死了,谁会在半夜两点接别人[恐]
的电话?我才不接。
然后手机又安静下来。
这次是真的安静了,过了好一阵子,[怖]铃声都没有再响起。
我躺在被窝裡,想著,这次是真的可[鬼]以好好睡了。
然后,十分钟后,我到地下室发动了[故]新买的丰田小车,在大雨中开出了地[事]
下室。
什么都跟下雨有关。我忍不住喃喃自[文]语,不由自主地发著抖。
冬天真的太冷了,太冷了,就算在车[章]内开暖气,还是一样寒冷。
开了几公里,转过几个弯,我毫不费[来]力地找到了李信谦和他女友同居的那[自]
栋公寓。没什么难找的,现在已经没[i]时间装模作样地解释,我是怎么知道[a]他们
的住处。
站在门口,我还对自己说,如果大门[m]进不去就算了吧,那就是命中注定,[k]
帮不上他们。
可惜大门竟然只是虚掩著,我又想著[.],如果警卫拦下我,我就走了。岂知[c]
警卫坐在旁边的警卫室打盹,我只好[n]一路搭著电梯,来到他们居住的十七[恐]楼。
十七楼是两户人家,左右各一户,右[怖]边那户大门敞开,灯全部都是点亮的[鬼],
毫不费力就可以知道哪户是李信谦和[故]小姿住的。
我走进去绕绕,一片凌乱,可是没人[事]。
当我走出来的时候,只想搭个电梯,[文]下楼,回家睡觉。可是楼上的动静还[章]
是让我给听到了。
小姿的尖叫声从不远的地方传过来。[来]真凶啊。我嘀嘀咕咕,不想上去。
可是我仍然慢慢挪动双腿,走上两层[自]楼,顶楼的逃生门大开,外面很冷,[i]
颳风又下雨,真的很不想出去。
就是不想淋雨啊,要我做什么都可以[a],就是不想再淋雨了。
我搓著手,好冷啊,真的好冷。
可是我还是慢慢地走出去,雨淋在头[m]上,感觉非常差,明明发誓这辈子再[k]
也不淋雨,再也不给自己找麻烦,可[.]是竟然还是走出去了。
我想要走了,走得远远的,这裡真的[c]太冷了,太冷了啊,还下雨。
顺著小姿恼人的尖叫声,我走到阳台[n]边缘。真是奇怪,他们都闹成这样了[恐],
这栋大楼的其他人还是睡得那么沉,[怖]好像两个世界一样,是有没有搞错啊[鬼]?
顺著顶楼的边缘牆壁往下看,李信谦[故]一隻手正卡在牆边的一条水管和牆壁[事]
的缝隙间,另一隻手抓著小姿,而小[文]姿只是尖叫著。大雨打在李信谦的脸[章]上,
他狼狈地抬头看著我。
这时候我也来不及想那么多了,只能[来]扑上去,紧紧地抓住李信谦卡住水管[自]
的那隻手,他的手指卡进了牆缝和水[i]管间,勉强撑著。但他的手指也渐渐[a]无力
了,顺著水管慢慢地往下滑,手背摩[m]擦著牆壁,渗出了鲜血。我的身体横[k]出矮
牆外,也被他带著一寸寸地往下滑。[.]
即使如此,我还是紧抓著他的手不放[c]。
师父说,如果有连佛珠都镇压不下的[n]东西,你就逃吧,逃得远远的。活下[恐]
去就好了。
我想要活著,即使那么多不开心的事[怖],我还是想要活下去。
可是我在这裡扯著李信谦的手,而且[鬼]快要跟他一起摔下去了。
放手吧。我想著。放手吧,没有人帮[故]得了他们了,现在放手还来得及,反[事]
正没有人知道我是谁,我现在转身走[文]了,走得远远的,没人知道我是谁,[章]也没
有人找得到。
放手吧。
可是我还是继续抓著他的手。
李信谦抬头看著我。他的表情真是有[来]够狼狈的,黑框眼镜的镜片上堆满了[自]
水珠,几乎看不清楚他的双眼,雨滴[i]落在他的脸上,顺著脸颊往下滑。
他突然对我喊叫起来。
他说那句话时的语气,还有神情,就[a]像烙印一样,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中[m]。
他说,刘安慈,放手,不要再抓了,[k]连你也会掉下去的。你去旁边,打电[.]
话报警,让别人来救我们。
那一瞬间,我好像被雷电击中一样。[c]
刘安慈,他叫我刘安慈。
这个这么久都没人叫过的名字。
原来他记得,他一直都记得。
站在顶楼边缘,我一隻手抓著李信谦[n],另一隻发抖的手掏出了手机,拨了[恐]
110,请他们赶快派人过来。
然后我挂了电话,李信谦在大楼的边[怖]缘渐渐下滑。
我的另一隻手也抓住了他,但雨好大[鬼],他的手慢慢往下滑,已经滑到了顶[故]
楼的边缘,我的身体也跟著渐渐往下[事]滑,但无论如何,我不愿意放手。
放手,他对我说,放手。你去旁边,[文]不要看我们,等警察来了就会把我们[章]
救起来了。
我知道他只是不想多拖累一个人,才[来]会这么说。他跟小姿已经快撑不住了[自],
他们撑不到警察来的时候。
可是李信谦一定不会明白,为什么小[i]姿体重这么轻,而他的力气也不小,[a]
然而他没有办法拉住她,甚至只能跟[m]她一起渐渐下滑。
他一定会觉得是大雨的缘故,使小姿[k]变得如此沉重,或是能攀住的东西太[.]
滑溜。
其实不是的。
望著黑漆漆的天空,雨还在下著。
雨不要再下了啊,再下就来不及了。[c]我喃喃自语的说。
我又低头看了他们两人一眼,突然领[n]悟到一件事。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如果我不做些[恐]什么,就真的要来不及了。
当我慢慢地爬出边缘的水泥护栏时,[怖]其实还没想好自己要干嘛。
小姿发出刺耳的尖叫,她的身体诡异[鬼]地晃动著。
你在干什么?快回去!李信谦焦急地[故]对我说。即使这个时候他还是不愿意[事]
拖累我,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我站在护栏外缘,一隻手抓著护栏,[文]另一隻手慢慢地把我身上的项鍊脱下[章]
来。是那条土耳其项鍊,我想他一定[来]还记得它,不管是出于可怜我或其他[自]理由,
我想他一定还记得这条项鍊,我把它[i]套到他身上。
李信谦,往下看。我指著下方的小姿[a]对他说。
他看向下方,然后瞬间抬头看我,眼[m]睛睁得很大。
我说,所有事情都跟下雨有关。我对[k]他说。在一个下雨天,你的小姿,跟[.]
她的朋友,在山裡开车,撞死了一个[c]人。
我没有讲的是,他们倒车了两次,撞[n]死了一个原本可以活下来的人。反正[恐]
都走到了这地步,现在说这个差别不[怖]大了。
还记得你前几天收到一封信,信裡面[鬼]有一张地图?我继续说。那就是埋尸[故]
的地方。祂只能带走一个人,再加上[事]好好的安葬,祂就没办法再作乱了。[文]这是
规矩。
刘安慈你在干嘛?李信谦对我大叫著[章]。快回去,你在干嘛?这裡没有你能[来]
做的事了,你回去,等下警察就会到[自]了,你不要干傻事!
可是我们都看得出来,他撑不到那时[i]候了,我非得做些什么,在一切都太[a]
迟之前。
我一直很喜欢你。我说。我不能看著[m]你死。
你退回去!他气急败坏的说。这裡没[k]有你能做的事情了,你退回去!
谢谢你以前相信我,你是唯一相信我[.]没有偷那条项鍊的人。我说。
说完,我就跳下去了。
这是一件愚蠢的事。我跳下去,只是[c]为了抓住「祂」。可是在当下,我也[n]
想不到其他办法阻止了。
祂一直都在,打从他们第一天来找我[恐],祂就冷冷地站在旁边,看著这一切[怖]。
在跳下去之前,我其实毫无把握,到[鬼]底能不能抓住有形无体的魂。我从未[故]
修练,简直毫无道行,不可能去抓住[事]祂们的。
可是,只有将死之人,抓得住已死之[文]人。
况且,我手上有师父留给我的珠子。[章]
我的掌心握著几颗师父留给我的珠子[来],当它们碰到祂的时候,祂发出一声[自]
痛苦的尖叫,珠子碰到的地方甚至冒[i]出了丝丝青烟。藉著珠子的帮助,我[a]的手
牢牢地环住祂透明的身躯,祂失去了[m]捉住小姿的力气,只能鬆开手,和我[k]一起
往下掉。
上一秒隐约还听得到李信谦大叫的声[.]音,下一秒,我已经躺在地上,冰冷[c]
的雨水不断落在脸上,落进我的嘴唇[n]裡,落进没閤上的眼睛裡,再顺著眼[恐]角流
出来。
世界暗下来,我渐渐看不见了。
雨水的滋味是苦涩的、咸的,多么熟[怖]悉的味道,然而身躯感受到的,却是[鬼]
前所未有的彻骨寒冷。
我听到警笛的鸣声,发誓这是我最后[故]一次淋雨了。
最讨厌淋雨了,最坏的事都发生在下[事]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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