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油馅饼

iamk 校园故事 2023-03-29 13:00:01 882 0

PART 01

8月31日，高一新生报到日。

冷嫣挤在一群学生中间，站在学校通[文]告栏里的分班名单前寻找自己的名字[章]。当她在高一（3）班的那张大纸上[来]不仅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还剔出了“[自]冷淘淘”三个字时，心里咯噔一下，[i]仿佛冰晶体由内而外地裂出一道华丽[a]尖锐的缝儿。

上午十点，高一（3）班的全体新生[m]进入教室等待班主任来排座位，冷嫣[k]怀着复杂的心情在几十张面孔里搜寻[.]，目光渐渐凝向一个女孩。她慢慢朝[c]那个女孩走去，静悄悄地站在女孩身[n]后。

当班主任宣布自由组合座位时，冷嫣[恐]很自然地等到女孩四顾寻觅的样子，[怖]然后她冲她微笑：“咱俩同桌吧？”[鬼]

“好呀，我叫冷淘淘，你呢？”

“真巧，我也姓冷，我叫冷嫣。”

冷淘淘点点头，神色轻松，她没有意[故]识到自己的眉眼与冷嫣相似，同样也[事]不关心俩人迥异的鼻唇形状。

班主任点完名后，就留出时间让同学[文]们互相熟悉。很快，冷淘淘就发现自[章]己这位同姓同桌多才多艺，又会跳芭[来]蕾，又会烤点心。她好奇地问道：“[自]你喜欢跳舞，是不是看了电影《黑天[i]鹅》以后开始的呀？”

冷嫣摇摇头：“我学芭蕾5年以后才[a]看到那片子，而且我一点也不喜欢跳[m]舞。”

冷淘淘又问：“那做点心呢？肯定因[k]为你爱吃甜食，对吧？”

“我对甜食毫无胃口，对烘焙毫无兴[.]趣。”

冷淘淘明显吃惊：“那你做的都是自[c]己不喜欢的事情呀？”

冷嫣突兀地咧嘴一笑：“可不就是嘛[n]。”

几秒钟的古怪沉默后，冷淘淘又挑起[恐]话题：“我妈好早以前开过一个家庭[怖]烘焙班，不过我对这个没兴趣。但我[鬼]倒是挺爱吃甜食的。”

“那我明天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真的？好期待呀！”

冷淘淘这无忧无虑的言语笑容和语气[故]助词，让冷嫣越发感到胸膛里一阵憋[事]闷，好像室外那没有一丝风的滞闷空[文]气。

PART 02

冷嫣7岁那年，由妈妈带着去参加一[章]个烘焙班的周末亲子活动。

明亮的空间，粉嫩的装潢，沁人心脾[来]的烘焙芬芳……妈妈就在这美好温馨[自]的气氛里，紧攥着冷嫣的手，让她紧[i]盯着烘焙老师：“看清楚了，冷嫣，[a]这就是抢走爸爸的人，好好记住这张[m]脸！”

亲子活动的尾声，冷嫣的巧克力曲奇[k]获得家长们的一致好评。烘焙老师俯[.]身给她胸前别了一枚甜点徽章，一旁[c]的妈妈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鼻孔里哼[n]出一两声冷笑——这一切令冷嫣极其[恐]反感！但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每一次的亲子活动，妈妈拉着冷嫣从[怖]不缺席。大家都夸奖冷嫣心灵手巧，[鬼]妈妈是最起劲的那个——她非要让小[故]三老师看到冷嫣的卓尔不群。

这种王婆卖瓜式的言语让冷嫣每次去[事]烘焙班都如坐针毡，妈妈的眼里只有[文]沙子般的情敌，是冷嫣把别人日益明[章]显的嘲讽照单全收了。这令她小小年[来]纪就对甜食倒尽胃口。

9月1日的课间，冷嫣从书包里拿出[自]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两块好看的点[i]心。

“真好吃。”冷淘淘品尝之后立刻夸[a]赞。

“这种奶油馅饼是我最爱做的点心。[m]”冷嫣看着冷淘淘，“你知道为什么[k]很多人喜欢吃有馅儿的东西吗？因为[.]一口咬下去，有种意外的满足，好像[c]扎穿表面发现了一个隐藏的秘密。”[n]

PART 03

9月中旬的一个傍晚，冷嫣放学走在[恐]回家的路上，感到身后似乎有人跟着[怖]她。

她先把书包移到前面，然后索性转身[鬼]，看到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孩正冲她[故]笑：“冷嫣你好，我是冷淘淘的哥哥[事]，楚刃。”

“我不认识你。”

“我也从没见过你，但你瞧，咱们现[文]在不正说着话嘛。”

冷嫣闭嘴不言，她不知道这个男孩守[章]在学校门口，刚才看到她和冷淘淘在[来]校门口分道扬镳后就一路尾随。

楚刃见冷嫣一双眼睛小鹿一般警觉，[自]笑道：“女儿这么机灵，妈却够傻的[i]。”

“你说什么？！”

“回去劝劝你妈，靠女儿的优秀是争[a]不回丈夫的——”

冷嫣顿时又惊又怒，且十分狼狈。

楚刃依旧笑着：“别生气啊，难听的[m]话也就这一句。”

冷嫣忽然想到冷淘淘回家之后，跟家[k]长说起自己的同桌时，家庭成员间不[.]同寻常的气氛……再想到冷淘淘明知[c]和自己的姐妹关系后这几天还表现得[n]跟没事人一样，也够陰的……便冷笑[恐]道：“怕我欺负冷淘淘？特意跑来给[怖]她撑腰？”

“怎么会？她姓冷，我姓楚。”楚刃[鬼]倏地收起笑容，紧盯着冷嫣，“我是[故]来找盟友的。”

“……什么意思？”

“我来理顺一下关系啊。咱俩呢，起[事]根儿上就毫无血缘关系。但我有个同[文]母异父的妹妹，你有个同父异母的妹[章]妹。而你我都不是喜欢妹妹的人，对[来]吗？”

对吗？太对了！

PART 04

因为冷淘淘这个妹妹的存在，冷嫣的[自]五到十五岁这段期间几乎可以用“悲[i]惨”来形容。如前所述，她几乎用尽[a]自己所有的时间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m]，以此换来在妈妈口中、在外人眼里[k]的优秀。在妈妈那样沉重的不甘和畸[.]形的期盼下，女儿的心理不可能不扭[c]曲……

楚刃的生父是位画家，楚刃小时候眼[n]睁睁地看着妈妈在爸爸最潦倒的时候[恐]抛弃了他，带着自己走进一个陌生男[怖]人的生活。当父母双全的冷淘淘出世[鬼]后，童年时期的楚刃对她的感觉只有[故]敌视，发展到青少年后很自然地变为[事]仇恨——因为这个四口之家，他始终[文]自觉是多余的那个。

“不过冷淘淘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章]因为我爸有意跟我妈复婚，而且如今[来]他的画也能卖出大价钱了。顺便告诉[自]你，冷淘淘的分数根本不够上你们学[i]校的，是我爸一个多月前掏的赞助费[a]。”坐在KFC里，楚刃简单说了自[m]己情况后，讥讽道，“用不了多久，[k]冷淘淘就该尝尝单亲家庭的滋味儿了[.]。”

冷嫣慢慢玩弄着一根变软的薯条，“[c]你爸不想要冷淘淘这个拖油瓶，我妈[n]呢？即使她愿意跟那个男人复婚，也[恐]绝不会容忍冷淘淘进我们家门的，因[怖]为她会时刻提醒我妈在怀着我时，那[鬼]个男人无耻透顶的不忠。”

楚刃两眼发亮地看着冷嫣：“那我们[故]的这位妹妹，很可能无家可归了。”[事]

冷嫣看看手机的时间显示，忽然起身[文]离开。楚刃看着她小鹿一般纤细有力[章]的背影线条，眼神中流露出欣赏。

冷嫣刚进家门，妈妈就一脸不快地唠[来]叨：“怎么这么晚才回家？干什么去[自]了？高中不比初中，功课压力是翻倍[i]的。你放松一点，再赶上去可没那么[a]容易啦，而且你现在上的是省重点，[m]都是尖子生，名列前茅更难，再过一[k]个多月就是期中考试了……”

冷嫣默默地换鞋后躲进卫生间，暂时[.]把妈妈的声音挡在外面。

如果是这样的家，无家可归也没什么[c]吧。

PART 05

国庆节后的一次测验，冷淘淘郁闷地[n]看着自己试卷上的分数，特别是在同[恐]桌那几乎满分的成绩对比下。

课间时分，当着周围同学，冷嫣故意[怖]大声发问：“冷淘淘，你这次的分数[鬼]是多少啊？”

冷淘淘没吭声。

但冷嫣压根儿不打算放过她：“听说[故]你是交钱进来的，那分数应该高不了[事]吧？”

冷淘淘反应过来，被自己妈妈抢走爸[文]爸的这位同桌果然并非善类。

尖子生们的窃窃私语和眼光让冷淘淘[章]陷入从未有过的尴尬和慌乱中，好在[来]此刻上课铃声响了起来。

“你干吗对我这么敌意？”冷淘淘气[自]恼地小声问道。

冷嫣斜瞥了她一眼：“敌意？我这是[i]好意。你马上就要遇到大麻烦了，这[a]点小情况完全是给你提个醒，免得你[m]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就被彻底打懵。好[k]意能被当作敌意，看来你的分数也高[.]不了。”

度日如年般捱到放学，冷淘淘拎起书[c]包飞奔出教室，冷嫣则带着快意给楚[n]刃发了一条短信。

晚饭桌上，冷淘淘味如嚼蜡地吃着饭[恐]，忽然问道：“你们给我掏了多少的[怖]赞助费？”

爸爸的脸色顿时沉下来：“你从哪儿[鬼]听到赞助费的事？”

“还用打听吗？淘淘那样的分数，没[故]钱能进一中才怪！”楚刃兴灾乐祸道[事]。

“那爸爸就不要给我掏钱嘛！就让我[文]上普通中学嘛！你们知道我今天在学[章]校多没面子，丑死了！！！”

妈妈放下筷子：“不是你爸给你交的[来]赞助费，是楚刃爸爸掏的钱。你爸就[自]是想掏，他也得有啊。”

爸爸一脸怒容：“当着女儿的面，你[i]瞎说什么呢！”

“我哪里瞎说了？”妈妈伸出右手比[a]画了一下：“有零有整二十二万八。[m]楚刃爸爸7月份刚拿的预订金。”

爸爸霍然起身，指着妈妈的鼻子：“[k]你还真拿那人的钱！”

妈妈不客气地打掉面前的那只手：“[.]我倒想不拿呢，你给吗？整天就看你[c]忙，也忙不出钱来，人家楚刃爸爸现[n]在一幅画，够你忙几年的！”

爸爸忍无可忍：“你就知道钱！你这[恐]人嫁给钞票最合适！”

妈妈毫不示弱：“你也没恨钱呀，年[怖]终奖发那几个寒酸钱，你也挺美呀。[鬼]”

“你当初不就是为这几个寒酸钱离婚[故]的吗？！”

冷淘淘默默地离开饭桌，在爸妈此起[事]彼伏的争吵声中回到自己的房间，眼[文]冒金星的她倚着门慢慢滑坐到地上，[章]意识到冷嫣白天说的话不是吓唬她的[来]……

PART 06

高一上学期的期中考试成绩排名，冷[自]嫣第一，冷淘淘倒数第一。

家长会那天下午，冷嫣独自坐在篮球[i]场边，远远看到走向教学楼的妈妈打[a]扮得格外漂亮。妈妈的花枝招展就跟[m]唱独角戏一样，透着一股冷嫣并不陌[k]生的悲哀与滑稽。

相比冷嫣的漠然心情，冷淘淘的情绪[.]则灰暗强烈得多！自她上学以来，每[c]次家长会都是妈妈去，但这次来的却[n]是爸爸。冷淘淘不聪明，但也不笨。[恐]她觉得妈妈的缺席别有含义——如今[怖]的妈妈没空操心和老情敌碰面，而是[鬼]专心致志忙于和前夫重拾旧情，忙到[故]甚至不在乎自己的丈夫和前妻碰面…[事]…

晚上回到家，爸爸因为冷淘淘的成绩[文]心情不佳，妈妈则在一旁陰陽怪气：[章]“遗传这玩意儿真是没办法，楚刃就[来]因为爸妈的基因好，才那么聪明，轻[自]轻松松考上好大学。淘淘脑子这么不[i]灵光，肯定不是遗传我。”

爸爸反唇相讥：“我的女儿冷嫣，可[a]是班级第一！”

“那大概是因为冷嫣一直跟她那个变[m]态要强的妈在一起，她要是整天看着[k]一个窝囊废爸爸，不傻才怪。还好我[.]的儿子跟他亲爸比较亲，没受太大影[c]响。”

饭桌上爸妈之间的唇槍舌剑，冷淘淘[n]渐渐听不清了，只有两个声音不断在[恐]心里轰鸣一般重复着——

“我的女儿……”

“我的儿子……”

那她呢？

PART 07

初冬的一个周五下午，楚刃上完系里[怖]的大课，忽然心血来潮给冷嫣发短信[鬼]，约她出来聊聊，回复是——“没空[故]。”

拒绝楚刃的邀约后，冷嫣找出另一个[事]人的邀约短信——那个顶着“父亲”[文]名义的男人也想和她聊聊。

冷嫣想了想，用圆珠笔戳戳正对着窗[章]外发呆的同桌：“冷淘淘，放学后咱[来]们去‘猫空咖啡馆’坐坐怎么样？”[自]

“跟你？没心情！”

“那你可别后悔，我是好心好意。”[i]

冷淘淘的视线从窗外那些光秃秃的枯[a]枝转回来，看到了同桌脸上浮现的奇[m]怪微笑。

当冷嫣与冷淘淘结伴出现在“猫空咖[k]啡馆”的门口时，坐在角落卡座的中[.]年男人大吃一惊，表情颇为尴尬。

冷嫣带着冷淘淘径直走过去，看着两[c]人共同的爸爸一副狼狈的模样，“有[n]什么话就说吧。”

“先，先点东西吧，淘淘……嫣嫣，[恐]你们想吃什么，随便点。”

冷嫣一阵鸡皮疙瘩，她断然扯下这个[怖]男人的虚伪面具：“你是不是想和我[鬼]妈复婚啊？”

做父亲的当着两个女儿的面，顿时头[故]大如斗。

“楚刃的妈妈快要和他爸复婚了，你[事]也开始给自己找退路了。你觉得我妈[文]这么多年没再婚就是等着你，你觉得[章]只要通过我这关，就能和楚刃他妈一[来]前一后都复婚了，对吧？”

冷淘淘直勾勾地盯着爸爸，冷嫣的话[自]好像大冰雹把她砸了个透心凉。

“别急……嫣嫣，咱们慢慢说……淘[i]淘，你们要不要先喝点什么？”做父[a]亲的挤出一脸比哭还难看的笑。

“我叫你一起来是好心好意吧。”冷[m]嫣扭头冲冷淘淘咧嘴一笑。转头冲那[k]个男人爆发了：“你别叫我‘嫣嫣’[.]，太TM恶心了！你也别想着跟我妈[c]复婚，那会让我感觉更恶心！！！”[n]

冲出“猫空咖啡馆”没几步，冷嫣忽[恐]然感到被人拽住了书包带，回头一看[怖]，是楚刃。

他没告诉她，自己收到那个“没空”[鬼]回复后如何心有不甘，来到一中门口[故]等着，又是如何远远跟着她们进了咖[事]啡馆，如何小心坐到她们背后的卡座[文]上一字不漏地听到了每一句话。

此刻，楚刃默默看着冷嫣，慢慢伸出[章]手指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珠……

PART 08

高一寒假结束，冷淘淘没再来学校。[来]没过多久，冷嫣在通告橱窗里看到了[自]冷淘淘的退学公告。此时的她却没有[i]预料之中的淡淡喜悦，但挥之不去的[a]是浓浓的怅然所失：退学？这就完了[m]？她整个悲惨十年所付出的代价，就[k]得到这点儿回报？

这天回到家，冷嫣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儿，她怔怔地站在书架前，手指慢[c]慢滑过《刺猬的优雅》，这是她最喜[n]欢的书。书中小女孩帕洛玛偷藏妈妈[恐]的安眠药准备在自己13岁生日那天[怖]自杀的情节，深深吸引着冷嫣。她1[鬼]1岁那年看到这本书后，很自然地想[故]如法炮制。

但是从十二岁到十五岁，冷嫣四次吹[事]灭生日蛋糕上的蜡烛时，心里的不甘[文]总是大于绝望，就这么白白死了，之[章]前那苦到发霉的陰暗压抑算什么呢？[来]

因此，冷嫣的生日动作总是固定的两[自]个，白天在妈妈严厉的带着期许目光[i]的注视下吹熄生日蜡烛，半夜在心中[a]怒火的灼烧下把偷藏了一年的安眠药[m]倒进马桶冲入下水道。

几个月后，高一暑假来临，冷淘淘的[k]爸妈终于离婚了。

7月3日的晚饭桌上，妈妈犹犹豫豫[.]地开口：“嫣嫣，妈妈想跟你说件事[c]……”

“你想跟那个男人复婚是吗？”冷嫣[n]毫不客气地击碎了妈妈的婉转，“你[恐]觉得有意思吗？”

“那个男人……他毕竟是你亲生父亲[怖]啊。”

“是吗？他要是硬着头皮独自把冷淘[鬼]淘养大成人，就像当年妈妈你一个人[故]带着我那样，我对他也许还会有起码[事]的尊重。妈妈，你会接受冷淘淘来咱[文]们家吗？”

妈妈立刻挺直了背：“不可能！”

“那么那个男人跟你复婚就必须要遗[章]弃冷淘淘了。妈妈，那可就是他这辈[来]子第二次遗弃自己的亲生女儿了。”[自]

“那女孩可以跟着她妈嘛……”

“冷淘淘的妈妈也不要她，因为她那[i]个现在发达了的画家前夫跟你一样，[a]讨厌这个拖油瓶。”

“那怎么可以，那女人是她妈呀。”[m]

“是啊，那个女人当年可以为了钱离[k]开楚刃爸爸，投到那个男人怀里。十[.]几年后再次可以为了钱蹬掉那个男人[c]，重回前夫怀抱。而且只要能和前夫[n]破镜重圆，可以对女儿不管不顾。”[恐]冷嫣露出悲哀又滑稽的笑容，“妈妈[怖]，你的对手就是这么一个人渣。”

PART 09

8月1日的深夜，冷嫣忽然被手机铃[鬼]声惊醒，她见是陌生号码，准备置之[故]不理，但随即这个陌生号码发来一条[事]短信——

“冷嫣，我是冷淘淘，有事找你。”[文]

在小区附近的那家24小时营业的麦[章]当劳里，冷嫣看到了半年都没见面的[来]冷淘淘，她一改往日的天真，不仅神[自]色惊惧，呼吸急促，而且双手血迹斑[i]斑。

冷嫣一阵头皮发麻，看着小桌对面的[a]冷嫣，勉强问道：“找我什么事？”[m]

冷淘淘直勾勾地盯着她：“我，我刚[k]捅了一个人。”

冷嫣猛地站起身来。

“别，别走，求你了。我现在谁都找[.]不到……”冷淘淘不顾一切地伸出两[c]只手，越过桌面死死抓住冷嫣，一脸[n]哀容：“我爸妈不管我，楚刃手机关[恐]机，我只能找你了……”

冷嫣看着那双血渍干涸的手，慢慢坐[怖]回去，心头涌起一股古怪的兴奋。

原来冷淘淘退学之后，楚刃故意带着[鬼]她跟自己那些不正经的玩友混，楚刃[故]就是要她羊入狼群。结果冷淘淘被人[事]玩了之后竟然对那男孩动了真情，谁[文]知很快就发现对方把她和其他女孩同[章]样对待。

冷淘淘不想当沉默的羔羊。就在一小[来]时前，她对“情敌”之中最嚣张的那[自]个动手了。

听完之后，冷嫣淡淡地说：“你为什[i]么要找我？你找我有什么用？”

冷淘淘还是直勾勾地看着她，嘴唇颤[a]抖浑身战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冷嫣瞅着妹妹失魂落魄的样子，快意[m]袭遍全身简直像过电一般！但冷淘淘[k]和她妈的现状与麻烦足够补偿自己了[.]吗？当然不。

“别慌，我帮你想办法。其实我比你[c]惨多了。”冷嫣不怀好意地笑了笑，[n]开始详详细细叙述自己偷藏安眠药的[恐]经历……“你瞧，这些年我不也挺过[怖]来了嘛。”

冷淘淘依旧一副发愣的样子，既像一[鬼]个字都没听进去，又仿佛若有所思。[故]

8月2日凌晨，冷嫣带着冷淘淘朝家[事]走，她琢磨着怎么跟妈妈说冷淘淘这[文]档子事。不料竟然远远地看到那个男[章]人拎着豆浆油条跟她们走在同一条路[来]上。冷淘淘凄惨地哀号了一声，甩开[自]冷嫣独自跑开了。

冷嫣黑着脸回到家，妈妈已收拾好早[i]饭桌，和前夫面对面坐下。她朝倚着[a]门框脸色不善的女儿招手：“嫣嫣，[m]过来吃饭啊。”

“跟他同桌，我吃不下。不过他来了[k]也好，我有事要跟你俩说。冷淘淘惹[.]麻烦了，捅了人一刀。正拿油条的那[c]位，就在刚才，你第二任老婆的女儿[n]眼睁睁看着你跑到第一任老婆这里献[恐]殷勤！精彩吧？”

那个男人一时间懵了。

妈妈虽然也大吃一惊，但最终皱起眉[怖]头慢慢说道：“嫣嫣……你怎么跟爸[鬼]爸说话呢！”

“一个老婆怀孕时出轨的男人，配当[故]我爸爸吗？”冷嫣离开门框站直了身[事]体，感觉熊熊怒焰从脚底一路火辣辣[文]地直烧到头顶，“还有，你能说自己[章]是一个好妈妈吗？你为了两个同样烂[来]的人渣，赔上自己还赔上我！你知道[自]我从小到大每天都是怎么捱日子的吗[i]？你知道我这几年过生日时许的都是[a]什么愿望吗？——吃安眠药自杀成功[m]！你为了跟一个见钱眼开的女人逞强[k]，为了争回一个不负责任的浑蛋，拿[.]我当筹码！现在又让这浑蛋回家，那[c]我过去十多年苦哈哈的算什么？！活[n]死人似的算什么？！”

冷嫣冲出家门，在满地金黄的陽光中给楚刃打电话，然后在见到他的那一刻猛地扑上去抱住他号啕大哭……

奶油馅饼

PART 10

8月20日，冷淘淘离开拘留所，由[恐]于捅得不深，加上楚刃爸爸的慷慨解[怖]囊。是的，又是他掏的钱，对方愿意[鬼]大事化小。

这天下午，楚刃特地去接冷淘淘。虽[故]然这个妹妹看上去两眼空洞，但他可[事]不认为她此刻脑袋也是空的。他抓紧[文]两人独处的机会，把憋了好久的话说[章]出来——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画油画最喜欢[来]的是调色过程，尤其是调黑色——因[自]为我的童年跟你相比实在是有着天壤[i]之别。真正在画布上好看的黑色都不[a]是直接用黑颜料的，那个黑色一定是[m]好几种颜色调出来的，有种捉摸不透[k]的美。你现在就这样：亲妈为了钱可[.]以放弃你，亲爸怕累赘选择和前妻复[c]婚，你喜欢的人呢，玩完你之后立刻[n]就腻了……你的个人悲剧吧，层次特[恐]别丰富，所以特别有‘黑’的美感。[怖]还有，你知道吗，油画颜料的密闭性[鬼]很不错，以前我调色时，蹭到手上可[故]难洗掉了。所以我想，要是谁睡着了[事]被人一层层地在鼻子嘴巴那里刷上油[文]画颜料，很可能就被憋死了……这种[章]做法一点也不难，而且有的人真的该[来]死。看你现在这样子，也算对我童年[自]的一点补偿了吧。”

令楚刃至今记忆犹新的，是最憋闷的[i]11岁。一天深夜，他把整整一管黑[a]色颜料抹在双臂的皮肤上，很快，皮[m]肤不透气的难受劲就上来了。他默默[k]地独自在卫生间的水龙头下狠狠地搓[.]洗，洗得皮都要掉了！这种以痛制痛[c]的方法，他只试了那么一次，因为效[n]果真的很差，他的憋闷难受是浸在皮[恐]肤里，渗到骨头里的，而且早已深深[怖]扎根于血管之中！

半年来，冷淘淘在他的刻意安排下自[鬼]暴自弃到今天这个状况，但他觉得远[故]远不够，就像他认为冷嫣的安眠药计[事]划远远不够。

他上周末特地回了趟妈妈家，特意在[文]自己的房间留下了足够的油画颜料和[章]毛刷。

PART 11

8月23日，冷嫣接到冷淘淘的电话[来]：“下周是我爸妈的结婚纪念日，我[自]想做一个奶油馅饼。你教我，可以吗[i]？”

冷嫣觉得这话里透着一股陰森森的古[a]怪，但她当然会答应这个妹妹的要求[m]。

冷嫣放下电话，来到厨房里，从玻璃[k]密封罐里拿出一条条香草荚。她用锋[.]利的刀尖纵向切开一条深深的长口子[c]，再用刀背刮出黝黑发亮的香草籽，[n]然后小心翼翼地整出各种内脏的形状[恐]——乍一看，每根被剖腹开膛的空香[怖]草荚旁边，或者摆着一颗黑黢黢的心[鬼]……或者是两片黑黢黢的肺叶……要[故]么是蚕豆似的黑黢黢的胃……还有弯[事]弯曲曲的黑肠……

两天后的下午，冷淘淘来到冷嫣家，[文]两人在冷嫣的书房聊了几句后，前后[章]脚来到明亮干净的厨房里。

冷嫣准备好原材料和工具，手把手地[来]教起来——“奶油馅饼好不好吃，奶[自]油的调味很重要。如果只是一味的甜[i]就太单调了。我会先把黄油和糖粉混[a]合打发，然后加一点柠檬汁，加一点[m]樱桃酒，加一点焦糖巧克力碎屑，当[k]然还不能忘了加这个。”

她拿起一整支黝黑细长的香草荚，用[.]锋利的刀尖纵向划开，再用刀背把豆[c]荚里黝黑发亮的香草籽刮进奶油里。[n]她用欣赏的目光看着肚子被掏空的香[恐]草荚，冲冷淘淘嫣然一笑：“刮籽是[怖]我最喜欢做的事了，你也知道我真心[鬼]喜欢做的事很少……每次用刀把香草[故]荚的肚子划开，把里面的籽刮出来，[事]让我可兴奋了。我觉得用刀把别的东[文]西划开，把里面的东西刮干净，也会[章]有同样的快感吧……不过这把刀可能[来]太小了。”

三小时后，始终一言不发的冷淘淘品[自]尝了新鲜出炉的奶油馅饼后，若有所[i]思地离开了。

门甫一关上，冷嫣便立刻跑到自己的[a]书架前，顿感心惊肉跳，其中又掺杂[m]着欣喜若狂——她特意摆在那本《刺[k]猬的优雅》旁的棕色玻璃瓶不见了！[.]那里面装满了她这大半年来积攒的安[c]眠药。

冷嫣衷心祈祷冷淘淘不要浪费这瓶药[n]，她希望她做出一个“安定馅饼”，[恐]在麻翻自己父母后，用比水果刀大得[怖]多的刀去刮比香草籽多得多的东西…[鬼]…此刻，意识狂乱的她简直已经幻想[故]出那鲜活淋漓的场景了。

PART 12

8月27日的晚饭桌上，妈妈很不高[事]兴地说道：“嫣嫣，你说得对，妈妈[文]确实应该对复婚这件事再考虑考虑…[章]…你爸晚上回他跟那个贱人的家，说[来]是冷淘淘要求一起吃顿饭……他不会[自]是想藕断丝连吧？”

冷嫣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儿，堵[i]得她一时间都没反驳“你爸”这俩字[a]。

晚上八点半，妈妈到底忍不住了，开[m]始拨打前夫手机，但却一直无人接听[k]，一旁瞅着的冷嫣快要受不了自己密[.]如鼓点的心跳了。

又过了一小时，冷嫣撇下越来越火大[c]的妈妈，独自溜到陽台，拨通了楚刃[n]的电话：“我觉得今晚要出事儿，冷[恐]淘淘从我这里拿走了一满瓶的安眠药[怖]……”

楚刃柔声安慰：“你跟我说过啊，没[鬼]事，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我现在害怕了，我觉得她要做的事[故]可能太血腥了……”

楚刃顿感怪异，忘了给嘴把门：“血[事]腥？用油画颜料憋死熟睡中的那俩人[文]，不会太血腥吧？”

“……什么油画颜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