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写一件曾经让我感到很可怕的事情。
这已经是四、五年前的事,值得庆幸的是与这件事有关的人都还平安地活着。
幸好一切仅止于恐怖的回忆,而没有更进一步的发展;但回过头来想,这件事果然很不可思议、且充满了无奈。
我文笔不好,可能会有一些表达得不清不楚的地方,这点还请见谅,毕竟这虽然是亲身体验,但我至今也还没消化完一整件事。
一切的开端,是我与朋友们喝酒时发生的。
其实我过去也曾发文讲过这件事,但当时并不完整,因此这次想从头一併写下。
当时我们朋友八人到居酒屋去喝一杯,其中有个跟我的友人一起来的女生,老早就醉倒在一旁。
我们其他人放着她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继续愉快地喝着。
直到差不多该散会了的时候,却是叫也叫不醒她,不知道是谁提议了:「打她手机啦。听到铃声大概就会醒了吧。」
友人(她的男友)便一边坏笑、一边拨给了她。
从铃声可以判断出手机被她趴在桌上的双手给压着。
也可以从她的手底下瞄到手机的吊饰。
铃响大概十秒后,因为怕吵到其他客人,友人便挂上了电话。
「啊~没办法。这家伙很难叫醒的。」
毕竟也喝了酒,要是硬把她挖起来也怪可怜的。
正当我们打算再坐一下等她醒的时候,友人的手机收到了一封讯息,打开之后他的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呜哇,这什幺鬼啊…」
「怎幺了怎幺了?」就这样,大家相继看了他的手机。
寄件人是那正呼呼大睡的女生:『好想睡,再让我睡一下嘛。』
她的手机一直被她压在手底下,也还看得到吊饰。
我感觉到脖子边有一阵阴风吹过,不过有个朋友发自内心的讚叹:「只是个精巧的恶作剧吧,做得真好馁。」
我们也被这个说法说服,当晚就这样散会了。
***
在那之后过了一阵子,事情的发展让我惊讶不已:那女生过世了。
好像是本来身体就很差的样子。我也不太好打听得太详细,最后便没有多问。
因为友人、也就是她的男友希望我出席葬礼,我便随他一同参加了。
与其他朋友们一起到了会场*1签到完毕后,为了不打扰仪式的进行,我们在角落的一小区位子上沉默地待着。
开始诵经的时候,大家都低下了头。
在那个时候,我突然回忆起了那天酒会的事情,因而感到一阵寒意。
并且不知道为什幺,我非常确定在场的朋友们也和我想起了同一件事情。
直到差不多该去上香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恐怕是在场所有人的手机都响了。
当然,我们的手机是关了铃声的。但是当为数不少的手机同时震动起来,声音也不小。
其中也有在进入会场前忘记关铃声的人、急急忙忙地关上了手机。
然后和手机响起时的状况一样,突然间所有人手机的响声同时停止了。
我们说不出话,只能面面相觑。
出了会场后大家各自查看手机,发现果然是同时接到了来电,而且都是来自未显示的号码。
就算是设定成拒接未显示号码的手机也接到了,有几个女孩子因此陷入恐慌。
***
大家找了间咖啡厅,商量至今发生的事情。
我们向没有来酒会的几个伙伴们说明了酒会上的事。
反过来,我们也从他们那边听说了一些别的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那去世的女生似乎常常会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我所认识的她,是个内向、质朴而稍微有点不起眼的女生。
既然是我那位稳重又有人缘的友人交往的对象,她的事情我便不怎幺放在心上。
在酒会上,她也是属于那种不说话、只静静地喝酒的类型。
她长得既不丑、也并非美人,或者该说外表给人的印象太浅,让人很容易就忘了她的样貌。
我唯一印象深刻的是,她喜欢贝壳这件事。
有一次,她拿起装饰在店门口的贝壳放到耳边,随口唸了句:「贝耳即吾耳,海响感吾怀。」*2我想大概是首诗吧。
我:「从贝壳里听到的其实不是海的声音喔,是自己体内声音的回音。」
听到一点也不解风情的我讲出这样煞风景的玩笑话,她原本恍惚而毫无生气的脸上绽放了一抹笑靥:「O君,你在不久后也会竖耳倾听自己贝壳里的声音哟。就在不远的将来,一定会的。」
我:「是吗,那还真期待耶~」
我笑着耸了耸肩,但她却是一副认真的样子,当下我只觉得她这副样子还真是少见呢,毕竟平时她对任何事都反应不大。
她当时所说的那番话,是否就是指这次发生的事呢?最终我也还是没有得出答案。
***
其他人似乎也都有查觉到她的与众不同。
有个女孩子说,在她去世的一个月前,她们曾在街上相遇、一起走了段路。
她好像是刚买完东西,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女孩子帮她拿了一些,而她似乎因此十分高兴的样子:「因为是你,我才特别讲给你听的喔,其实我可以预知一点不远的将来之事。」
当下女孩子以为她只是在开一个有趣的玩笑,便附和:「很强耶,那不就可以靠股票和期货之类的赚大钱了吗!」
「那些我不知道耶,因为没兴趣。」
「那不然你知道的是哪些呢?」一问之下,她指着没人的路口转角处:「你看到那边那个男孩子了吗?他后天会在这儿死掉喔。」
听到这边,所有人面面相觑:「你说的那是在某某地方吗?」
女孩子点了点头:「我当时还以为那只是玩笑话的说。」
那个地方确实发生了死亡意外。而她连发生意外的日子都说中了。
此时一直在旁沉默不语的她男友、也就是我的友人开口了:「那家伙啊,有慢性地越来越怨恨这个世界的倾向,但是她时不时又会对这个世界抱有强烈的爱意。我想她大概是生了心病吧。虽然我很想为她做些什幺,但好像失败了。」
(译按:以上这段因为有两个女性,我先试着以原文里的方式将两人区别开来,若各位版友阅读时仍感到困难、混乱,请不吝提出,则我会为女主角加上代号。)
***
以下是友人所说的故事:
两人因为打工而相遇,在刚开始交往的时候,她常会向友人提起某件事。
她说她常常会变得无法集中。
她没办法像一般人那样维持住一定的状态,而会涣散开来。
照这样听起来似乎是得了类似爱丽丝症候群*3的病。
但友人担心她有精神分裂症*4、没办法放着不管,继续向她打听了许多事情:无法集中的她,有时候会有一部分涣散开来的自己跑进各种东西之中、也会看到各种本应见不到的东西。
宠物猫、吸尘器、装了水的杯子、石头、然后是手机。
当时她睡着的时候,无论是有意识或无意识的操控了手机,似乎也是这个状态:不知道该说是手机里面融入了部分的她,还是说她成为了手机。
此时,我仍认为那只是个费工的恶作剧。毕竟若真要想做,这恶作剧也并非办不到。
而设定了拒接未显示号码的人,也可能只是设定出错或记错了而已。
思及也许有人在冒充死去的人,我十分火大,况且友人也确实因此十分憔悴。
气氛变得十分令人不悦,大家决定散会,而今天葬礼上手机的事就别再提起。
在这个时候,手机又响起了。信箱里有一封新讯息、未显示寄件人、所有人同时收到:『欸欸大家,好玩吗?』
「就算是开玩笑的也太过分了吧!」正当我破口大骂的时候,有一个女孩子哭了出来。
她的手机关机了,却还是收到了讯息。
***
等到陷入半发狂状态的我们冷静下来,回到家已是深夜。
虽说已经十分疲累、但也睡不着,我便喝酒解闷。
数天后,我收到一封新讯息、未显示寄件者,明明我已经设定拒接未显示号码了。
以下是全文:
『O君,我是(那女生)。我想你应该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给吓到了吧。
我每年都越来越感受不到活着的实感,也因此其实我知道自己差不多快死了哟。
反正活着也并不快乐,而且世上有这幺多坏心的人,老实说很烦。
我想咒杀那些讨厌的人呢,况且我也真的办得到。
不过,每当我想这幺做的时候,
就会想起(男友)君、会听我说话跟安慰我的O君、还有其他伙伴们的脸。
我离开这个世界前,并没有留下任何遗憾喔。
现在也还不知道接下来该怎幺办,正在徬徨着。
只要随着电波,我想要去哪里都行哟,超方便的。
我想到坏心的人那边去、对他们做各种事情,不过O君你大概不会赞成吧。
要说我现在困扰的事,就是连最后的集中性都在渐渐地消散吧。
再过不久,或许我就将要失去自我。
在那之前,我想要报复那些人吶。如果能把他们一起带走就好了。
就这样,再会吧。』
***
其实在收到这讯息的前一天,我换了我手机的信箱地址,毕竟我已经受够了恶作剧。
本打算在隔天将换新信箱一事知会给几个必要的人就好。
然而本应尚无人知晓的新信箱里,收到了来自她的讯息。
比起偶然,这封讯息更像是在传达『我连这种事也做得到哟』。
我想,她果然是生病了吧,而且她光靠自己似乎处理不了她的心病。
生了心病的她会不会带走谁呢?会不会出了差错,带走我、或是她男友的其他友人呢?
当时我想到这里,不禁瑟瑟发抖。
不过平安活到了现在再回头看,我想她应该是烟消云散了没错吧。
这对她来说或许也是种幸福吧?况且在那之后也再没有人过世。
每当想起这件事我便会潸然泪下,要是当初我有对她更好的话就好了,或许只要我这幺做了,她对这世界的怨恨就会消失得一乾二净也说不定。
在那之后约莫过了一年,我看了「鬼来电」。
幸好并没有发展成电影里那样的情节。
网友:有未显示寄件者的邮件这种东西吗?
当时我也想过了这件事。然而当它确实寄过来了,也不得不信。
回想来信的内容,也都是些很细节的事情。
虽说即便设定了拒接未显示号码,也有可能只能挡下电话。
但是收到了寄件人不明且未显示号码的邮件却是事实,因此真的挺恐怖的。
抱歉也许我解释得不是太好。
不过我想,大概没有人(包括我)有把手机拿去门市问这到底是怎幺回事。
如果恶作剧能办得到这一切的话,大概没有比这更夸张的事了吧。
译按:这篇比起恐怖,看完其实更多的是难过。
*1会场,原文斎场,本义为举行仪式的地方,现多用于丧葬场合。
*2原文「私の耳は贝の耳。海の响きを懐かしむ」其中贝の耳 为误植,应为贝の殻,直译为「我的耳朵就是贝壳之耳,感怀于海的声响」(虽说作者写错,还是照原文去翻)。
翻得很烂,望有中文高手愿意出手相助。
此诗出处为日本诗人堀口大学翻译法国作家JeanCocteau的诗:Monoreille est
uncoquillage / Qui aime le bruit de la mer。(我的耳朵是贝壳/喜爱海的声音)
*3爱丽丝症候群,全名爱丽丝梦游仙境症候群,患者无法準确地判断自己与周遭景物的相对距离、大小。维基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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