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暗示性的话语,可能引起如此强烈的效果吗?”
“绝对可能。”羽根铃扶了下眼镜。“一句暗示,可以在人的心里产生某种感情上的
共鸣,对外则表现为被暗示者强烈的情绪波动,以驱使他在被催眠状态下做出平时根
本不可能做出的事情。”
“您的意思是。。。。。。那几位元死者,全部是自杀?”
“没错,”羽根铃认真地看著小栗,“当你找不到真凶时,真凶往往却是死者本人。
当然,为了更进一步确定,我需要看一下那张试卷。至于是谁写下了那些暗示,就是
您的工作了。”
小栗缓缓从保险柜中取出那份筒状的试卷,手略有些抖地放在茶几上。
“羽根教授,若真有某些强烈暗示的话语在上面,您确定看过后。。。。。。”
羽根铃很随意地拿起捲筒,说:“请放心,我知道怎样在关键时刻自我缓解超强的心
理压力。”
说罢,羽根铃教授打开了那张试卷。
小栗男起身点燃一支烟向窗边走去。
一分钟过去了。
小会议室静得怕人。
小栗男狂叫著冲出了会议室,没命地逃去。
会议室内,羽根铃的长法和整个头皮,被凭空地全部撕了下来。。。。。。
山上其实很喜欢出远门,尤其是自己开车。但这次不行,因为隔海而且路途遥远,他
必须乘飞机。
最要命的,是放假期间,机费自己掏。
他一面往箱子里塞衣服和各种必需品,一面想如果两年前不离婚的话,现在会有一双
温柔的手从后面轻轻抱住自己,叮嘱出门要当心。
山上歎了口气,竟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塞了满满一箱子的衣服。
“又不是去渡假。。。。。。”他又将衣服倒出了箱子,选了两件能挡风的。
将一切准备妥当后,山上往嘴里塞了几块饼乾外加一支烟,走出了家门。
飞机上,山上靠在窗边,闭著眼睛思索著。大岛刚会不会这三十年间又搬出了静石村
?按时间推算,他应该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会不会还健在?我为什么一定要认定大
岛千惠子与这件案子有关?
下午三点整,山上走出了北海道机场。
乘车到根室要两个小时,如果顺利的话,天黑前应该能到达静石村。
“那么然后呢?”山上问自己。“睡在大岛家还是躺在海边渔船里?”
路比山上预计的要远些,当他到达静石村时,已经是晚上七点一刻了。
静石村紧靠海边,从稀稀拉拉的房屋看,居民并不多。这里的海风的确很猛,整个村
子周围漆黑一片。山上只能借著月光,一脚深一脚浅地踩著泥路向一户亮灯的人家走
去。
这家人正围著桌子吃晚饭,对这么晚有人来感到很意外。
女主人还是很客气地将山上请到了屋内,两个四、五岁左右的小男孩躲在桌子后面望
著山上。
“这么晚还来打扰,实在对不起!”山上一脸歉意地走进破旧的小屋。“我是从九州
来的。”
“哟,那么远,来我们这里做什么呢?”女主人取来碗筷放在山上面前。
“是要找一个姓大岛的人家,您知道吗?”
“大岛。。。。。。”女主人想了想,转过头问丈夫。“爸爸知道吗?”
“大岛,”丈夫摸著膝旁儿子的头,“是住在村南边尽头的大岛刚家吗?”
“是的,是的!”山上点著头,他感觉在这个村子里大岛刚就像是自己的熟人一样,
听著格外亲切。
“那老头子脾气很古怪哎,也不经常在家。不过今晚天气不好,他应该不会出海才对
。”
(十)
简单用过晚饭,山上再次询问了大岛家的具体位置并表示一定要留下一些钱,主人坚
决地拒绝了。
夜晚海风很大,山上竖起大衣领,借著月光向村南走去。
潮水一阵阵地向沙滩涌来,夹杂著一股淡淡的腥味。几隻小船系在岸边,随著波浪互
相碰撞著,响声把村子衬得格外冷寂。
山上一直朝南走著,并不清楚所谓的“尽头”究竟有多远。在绕过一口漆黑的井后,
他终于发现了刚才女主人的丈夫对他说的那栋二层小楼。
“请问有人吗?”山上站在门口处向里问道。
这样的问话显然是多馀的,他的声音很快便被屋内的黑暗吞没了,连回音都没有。
“对不起,我进来了。”山上费力地拉开门,走了进去。
他用手电筒四下照著,里面是一个破旧的客厅,斜侧面有通往二楼的楼梯。山上确信
了一下一层没有人后,慢慢踏上楼梯向二楼走去。
山上边走边用电筒向二楼照去,忽然,他感觉自己怀中的那条大岛千惠子的坠链微微
振了一下!
什么意思?感觉到主人了吗?难道,大岛千惠子就在这二楼的黑暗中?
山上不时地用电筒向四周扫著,当他走过楼梯的拐角处时,他突然发现一个人就站在
那里!
山上吃了一惊,退后一步,仔细一看原来是楼梯的拐角处,牆上竟然挂著一面镜子,
刚才是看见了镜中的自己。
在这种地方挂镜子?好奇怪的人家!
山上走上前,对著镜子整理了一下被海风吹乱的头髮。
就在这时,他从镜子里看见,一颗头从他肩后伸了出来!
“啊!”山上猛地转身,一把雪白的菜刀已经剁向山上的脸!
山上用左前臂挡住那刀,右手扔掉电筒,一拳将那人打下了楼梯!
那人蜷缩著身子,捂住脸侧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著。山上看了看自己的左前臂,被砍
出了一道口子,血从衣袖里顺著手指滴到了楼梯上。山上抓起电筒,跑下楼梯扳过那
人的身子,将光照在他脸上!
一个七十多岁,满嘴鲜血的老人,倔强地望著山上。
“我一直很想见见您,大岛刚前辈!”
(十一)
似乎只有烛光,才不会打破这栋房子的静谧。
大岛刚吹灭火柴,与山上在幽暗的客厅对坐著。
“今天来拜访,是想问当年您一家搬到九洲岛的一些事情。”
“啊。。。。。。那么久远的事情了。”
“三十年前,也就是1970年,您和女儿离开北海道,迁去了九洲岛。而两年后,您就
读于长尾高中的女儿却突然失踪?”
“我的女儿?”大岛刚有些驼背地坐著,常年被海风吹打,使得他的脸在烛光下有些
像木雕。“是啊。。。。。。我有一个女儿呀。。。。。。”
“您能具体谈谈那件事吗?”
“谈谈。。。。。。千惠子吗?她是个怪物。。。。。。”
山上感觉眼前这位老人的反应已经很迟钝了,便耐下心慢慢地说:“当时您作为父亲
一定很难过吧?”
大岛刚缓缓仰起头望著天花板说:“刚才还以为你要去二楼呢,所以才拿刀。。。。
。。你不能去二楼。”
山上对大岛刚的答非所问很无可奈何,只好顺著他的话问:“二楼有什么?”
大岛刚收回仰著的头,看著山上。“我的女儿,千惠子住在二楼。”
“什么?”山上也抬头望瞭望。“大岛千惠子不是已经在1972年失踪了吗?”
大岛刚歪过头,想了想。“是呀。。。。。。我有个女儿叫大岛千惠子。”
山上双手捂住脸,歎口气,摇了摇头。
大岛刚转过头望著外面,喃喃道:“今晚风很大,你跟我去出海吗?”
“出海?”山上望著呼啸的海浪。“现在?”
“走吧。”大岛刚站起身,抓条绳子走出了屋子。
山上认为这个时间,外加这个天气,出海无疑等于自杀。但是没有办法,他不是来静
石村渡假的。
大岛刚放开一条小船,熟练地翻了进去。山上在下麵用力将船向前推去。
“快上来,你个笨蛋!”大岛刚跪立在船头。“你会把船弄翻的!”
山上跳上木船,蹲坐在船尾,他感觉小船左右颠簸,马上就会翻过去。
夜里的海风很大。
“去哪里?”山上起身摇晃著向船头走了几步,顶著强风喊道。
“去深海!”大岛刚回过头望了一眼山上,并打个手势让他坐下。
真是个疯狂的老头子!山上裹紧了衣服,坐在船板上。
小船离开天然湾,径直向漆黑的深海驶去。
山上不认为这只小船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能挺过十分钟,他可以拖著眼前这个瘦老头
立即游回村子。但他没有这么做,因为他突然感觉夜里这样出海有种说不出的刺激。
小船越驶越远,慢慢进入深海区。山上紧紧抓住木船两边,随著它几次从一米多高的
浪尖跌落到浪穀。
前面大岛刚忽然间说了一句,山上因为风太大没有听清,便半匍匐地爬向船头,大声
喊道:“您说什么啊?”
“就是这里!”大岛刚挪到山上身旁,用手向海面指了指。
山上望著深不可测的海水,说:“这里怎么啦?”
“当年,”大岛刚凑到山上耳边,小声说:“我就是从这里拣到千惠子的!”
山上猛然脑中一激灵,“拣到?”
“是的,千惠子不是我的女儿,她只是后来跟随我姓了大岛!”
原来如此!山上望瞭望墨黑色的海水,原来出海是有目的的!那么,大岛千惠子真正
的父母又是谁?
“嘿,年轻人,不要这么傻傻地盯著海水,给我支烟!”
山上用冻僵的手哆里哆嗦地从怀中掏出一支烟递给大岛刚,又往自己嘴里塞了一支,
忽然被风吹跑了,只好又塞一支用牙咬住。
“虽然不是我生的,但是她后来长那么漂亮,可全是我的功劳呢!”大岛刚满意地吐
著烟。
“我想知道,你们去了版明县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时候呀。。。。。。为了让千惠子受到更良好的教育,我带她去了九洲岛,可是
她却跟人谈起恋爱来!”
“恋爱?跟谁?”山上想如果那个人现在还在版明县的话,通过警署应该很容易找到
。
“一个叫尚泰金哲的臭小子,还是个员警,哼!我可不想要个员警做女婿!”
山上听完差点跌到海里去,因为尚泰金哲,就是他现在的署长!
(十二)
山上跟大岛刚回到静石村时,已经是夜里一点了。
大岛刚保持著渔民惯有的风格,进屋换件干衣服倒头便睡。
山上待大岛刚发出匀称的鼾声时,悄悄起身抓过电筒,轻轻地通过楼梯向二楼走去。
二楼显然已经多年没有人来过了,正对著楼梯口是一扇和室的门。山上走上前拉了一
下,并没有想像中那么费劲,门就被缓缓拉开了。
里面与其说是一间卧室,倒不如说是一间陈年无人出入的仓库,四下满是厚厚的灰尘
,简单的几件傢俱已经看不出原有的颜色。这显然曾经是个女孩子的房间,而它的主
人——大岛千惠子三十年前离奇失踪后,就再也没有人进来过。这个房间的窗户正好
面海,山上站在卧室中央,想像著当年那个妙龄少女靠在窗边望海凝思的样子。
山上从怀中取出那条坠链,打开悬挂在底端的小相夹,看著漂亮而神秘的大岛千惠子
。
猛然间,就仿佛一段电波侵入他的脑中一样,他大脑中闪过一段影像,如同发黄的老
电影。
一个神色慌张的女孩快步走进这个卧室,走向一架梳粧檯,将台上的大镜子取下一块
,把一个薄薄的日记本塞进了镜片后,又将取下的镜片粘上了。然后她便绝望地向后
退著,坐倒在床上,一个黑影慢慢向她走去。之后,便是鲜血。无尽的鲜血。。。。
。。
山上突然被海风吹得打了个寒战,清醒过来。他用电筒四下照著,在房间里寻找那架
梳粧檯。终于在西北角,离床左侧约四米远的地方,看见了它。
山上飞快走过去,在台上来回照著。镜子呢?这架梳粧檯的镜子呢?
他回身又在房间内照著,谁把上面的镜子拿走了?
忽然!他想到,镜子。。。。。。镜子!
不就是挂在楼梯拐角处的那面镜子吗?!
山上走出卧室,下到了楼梯的拐角处。
它就挂在牆上。
山上用手在镜子上四处摸索著,终于摸到一条细细的裂纹。他用指甲抠了抠,发现根
本取不出那块已经粘合了三十年的碎片。
山上侧耳向楼下听了听,大岛刚的鼾声依然匀称。山上歪过头用肩膀夹住电筒,掏出
瑞士军刀,双手将刀刃对在裂纹上使劲按著。
“啪!”的一声脆响,裂纹周围的镜片碎了,山上看见镜中自己的头被碎成了好几块
。
他用刀撬下几块小碎片,伸进手指在镜框底和镜面中间摸著。
突然他心里一阵激动,因为中指尖真的触摸到了一个本子的角!
山上继续用刀撬著,随著更多块碎片的落下,那个日记本的大部分已经完全露了出来
。
为什么大岛千惠子要把日记本藏在这里?那个跟在她之后进入房间的黑影又是谁?
山上将日记本装进怀里,心想这里是不能再待下去了。必须天亮前赶回根室,然后立
即飞回九州去。那里,有更重要的人等著要察!
山上轻轻走下楼梯,大岛刚半张著嘴,发出满足的鼾声。
“如果是你杀了自己女儿,我会回来抓你!”山上看了他一眼,走出了屋子,消失在
黑暗中。
(十三)
“太可怕了。看见她满脸是血坐在那里,像个圆寂的和尚。。。。。。”
小栗男靠在病床前的枕头上,双目呆滞地对高山文夫说。
“你不该给她看那个东西。”高山削著手中的苹果,望著小栗说道。
“可是我毫无办法!”小栗双手捂住脸,“在某种超自然现象前,我们显得那么的无
力,对吗?”
“羽根教授出事前,没有给出任何看法?”
“她说,那是强烈的心理暗示性语言,普通人难以对抗!”
护士小姐推门走了进来,示意高山该出去了,让病人多休息。小栗男被怀疑为轻度的
精神分裂症,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安静的环境和充足的休息。
高山将苹果递给小栗,起身向外走著。
“高山医生!”小栗看著抓在手中的苹果,“把它烧了,请去把它烧了!”
高山没有表态,推门出去了。
警署B栋六楼的小会议室,已经停止使用了。为了保护现场,里面除了搬走了羽根铃的
尸体,一切还是案发当天的样子。由于B栋背光,夕阳的馀辉吝啬地洒在六楼走廊内,
使得整个走廊呈一片血红色。
高山站在小会议室门前的隔离牆外,向里看去。茶几上有大片的血迹,还有散乱的头
髮。这使得高山想起停尸房内的羽根铃。
“我需要案发当天的录像带!”高山坐在资料室藤田佑的办公桌前。
“那盘带子录製时有强电波干扰监视器,我正在做后期的处理。。。。。。”藤田佑
略显歉意地看著他。
“您已经处理完了!”高山坚决地盯著藤田。
藤田沉默了一下,起身从工作室内取出一张光碟,交给高山。
“您会让我为难的。”藤田坐回椅子,望著高山。
“藤田先生就跟署长说,高山法医需要现场实录来确定死因。”高山说完便离开资料
室,径直下楼开车回家了。
晚上高山的老婆带儿子去看电影,这给了他充足的时间来研究这张光碟。
八点四十三分,高山将光碟放进电脑。
没有藤田说的强电波干扰,画面也没有任何剪辑的痕迹,从扩音器清晰地传来羽根铃
与小栗男的对话。紧接著,小栗男取出那份试卷并交给羽根铃,后者慢慢打开试卷时
小栗男并不在她身旁,而是背对她在视窗抽烟,然后羽根铃的瞳孔瞬间放大。。。。
。。图像突然中断了!高山将脸贴近显示器,用滑鼠不断地缓衝著图像。
很突然,图像又恢复了,但不是第三视角对著那两个人,而是。。。。。。以羽根铃
的第一视角看那张试卷!
高山看见了!他终于看见了!这之后,便是羽根铃的鲜血,小栗男绝望的叫喊。。。
。。。高山将衬衣领端的扣子系上,因为他忽然觉得周围有点凉。
“或许洗个热水澡会好吧,她也快带孩子回来了。”高山将光碟从电脑中退出,用纸
包了塞进一本书中,随后拿过电话走进卫生间。
温热的水冲打著他的全身,他觉得那股突如其来的寒意渐渐消失了。高山擦干一隻手
,拿起电话拨通了山上的手机。
“山上吗?我是高山文夫!我发现了一些事情,你马上来我家一下!”
“我在根室啊!”
“根室?北海道?你去那么远的地方做什么?”
“调查一件事。。。。。。真他妈是长途跋涉啊,我昨夜里从一个小渔村步行了一夜
去根室,结果却走错了方向!”
“我跟你说,我终于知道仓雄川、大空庆、高桥加一、宫本良神、小泽田和羽根铃这
六个人是怎么死的了!”
“啊?你快说!小栗那边有新发现了?”
“不是,是我亲眼看见的,他们六个人原来真的是。。。。。。”高山咽了口唾液,
“自杀!”
“什么!这怎么可能!你上次也说不会是自杀!”
“无论你接不接受,这就是现实!至于那张试卷,也不是袁衣的,袁衣的试卷在教育
中心被调包了!”
“啊?”电话那边山上的头“嗡”地一声,这种结论一旦属实,将完全推翻大岛千惠
子在本案中的作用!也就是将另有凶手!
“快回来吧,山上,凶手真的就在版明县,不在日本的其他任何地方。。。。。。”
高山的话突然中断了,因为他很清楚地听见,空无一人的房子里,一个高跟鞋的声音
从放电脑的书房隐隐约约传来,慢慢向卫生间走来!
还是来了吗?高山泡在热水中的身体突然又寒了起来。
“山上。。。。。。它来了。。。。。。你可能再见不到我了。。。。。。”高山用
发抖的手放下了电话。
“谁?谁来了?”伴著山上从话筒中传出的声音,高山望著毛玻璃门外那个慢慢靠近
的身影。
山上猛地预感到了什么,电话里传来了他的狂吼:“大岛千惠子,你给我住手!”
毛玻璃门,被拉开了。。。。。。
“把电话拿到卫生间里打,是在和情人约会吧?”高山的妻子站在门口。
高山呆呆的望著她,随后重重地躺倒在了浴缸内,大口地喘著粗气:“你怎么悄无声
息的就进来了!”
“是你自己不关房门。。。。。。”妻子将一块干毛巾丢在他头上,随手关上了门
高山刚才受惊吓的心还在狂跳著,拿过电话,那边已经挂掉了。
高山从浴室出来,舒服地伸个懒腰,爬上了床。妻子还在陪孩子看卡通片,高山感到
身心疲惫,很快便入睡了。
夜里,高山醒来,到客厅倒了一杯威士卡,去卫生间用生水调淡了些。他是一个心里
有问题就睡不著的人。
他品著威士卡,却听见了走向自己的脚步声。。。。。。
高山文夫,夜里两点半死亡。
(十四)
初夏的九洲岛,天气已近闷热。
山上喜欢出汗,所以当他穿著背后被汗水浸湿一块的衬衣站在停尸房中时,竟有些凉
意。
他默默地站著,在冷寂的停尸房内陪伴著高山文夫。
“你还是看了那张试卷吗?”山上抬起头望著窗外飞翔的白鸽。“你总是那么的好奇
,跟国中时代一样。”
时间已近中午,山上并没有饥饿的感觉,开车去了高山文夫的家。
高山的家空无一人,他的老婆暂时带孩子回娘家了,只有两名警员站在门前以示警戒
。山上出示了警官证后,翻过隔离线,向里面走去。高山出事的地方是卫生间,山上
穿过客厅,进入卫生间。警方上午已经取过指纹并对现场进行了还原,所以一切还是
昨夜出事的样子。
一个酒杯放在洗漱台边,里面有冰块和小半杯威士卡。山上自己站在卫生间镜子前,
学著高山做著喝威士卡的动作,然后慢慢地回头。。。。。。
对高山的书房山上还是很熟悉的,因为他不止一次来过这里作客。一本里面仿佛塞了
东西的书放在电脑旁边,山上走过去打开,发现了那张用纸包著的光碟!
“这不是警署的监视资料吗?他为什么会有这个?”山上打开电脑,将光碟推了进去
。
画面上羽根铃与小栗男对话的场景又出现了。
羽根铃要求看一下那张试卷,小栗男起身去保险柜取给她。
等等!为什么在高山文夫拷贝光碟时,这地方连续重播了达7次之多?
山上将画面退回去,定格后用放大功能仔细地看。
他清楚地看见,在保险柜中,小栗男伸进的右手拿出的袁衣的试卷旁,还有一份一模
一样的试卷!
“两份袁衣的试卷?”山上一惊,随手关掉电脑,冲下楼开车驶向警署。
B栋六楼的小会议室,依然一片阴森之气。宫本以前是开保险柜的高手,所以山上的技
术也不差。
“如果警员将羽根铃看过的试卷又放回这里的话,里面应该有两份试卷才对!”山上
想著,半蹲在地上麻利地搞著。
过了许久,“喀嚓”一声,锁打开了!
山上向身后望瞭望,随即拉开了保险柜的门。
正如他在光碟中所见,柜中第二层,并排放著两张一模一样的试卷!
这是怎么回事?繁衍了?还是人为抄了一张?
不可能!看过卷子的人都会死!
现在至少可以肯定一点,这两份试卷有一份看了就会死,而另一份则可能会没事。那
么你赌哪一份呢?山上将两个捲筒拿在手中,感觉分量一样的重。
这时,蹲在地上的山上忽然明白过来了。警署有内奸!
山上将两份试卷一起装进包里,快步离开了B栋大楼。
“你在拿出试卷给羽根教授看时,没有感觉到一丝异样?”山上坐在病房中,问著小
栗男。
“没有。。。。。。等等,”小栗眉头微微皱著。“我记得当时自己拿试卷时,好象
犹豫了一下,至于犹豫什么。。。。。。”
“是犹豫,两份试卷该选哪一个给她吧?”
小栗惊恐地瞪著山上,然后目光渐渐移到牆上,双手紧紧抱住头:“对,对,我记起
来了!当时我犹豫了一下,确实是在取捨著什么!”
山上儘管很讨厌小栗男,但知道他没有说谎。山上安慰了一下激动的小栗,说:“警
署中有内奸。”
“您是说,是自己人干的?不,山上警官,我不同意这种看法!”
山上从包中取出那两份试卷,说:“没有外人能把一张试卷放进警署B栋的保险柜!保
险柜不难开,但是要进B栋比登天还难!所以只能是自己人做的!”
“那么他目的是什么?如果传说的咒文是那个人写的,他为什么还要另写一张来引人
耳目?”
“我认为,一直在教育中心及警署中出现的试卷,其实才是假的!真正的袁衣的试卷
,上面根本没有咒文!”
“您是说,我们一直都被骗了?”小栗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望著山上手中的两份试
卷。
山上点了点头:“很不巧,凶手想用真试卷去换走保险柜中能杀人的假试卷,但不知
出于什么原因而未成功,以至于出现两张试卷!”
(十五)
“那么是不是可以这样说,凶手与仓雄川有仇,他要杀的人只有仓雄川,而其馀所有
看过那张试卷的人,都只是陪葬品?”
“目前只能这样假设,凶手似乎对教育中心的人事安排很清楚,他在全县数学统考之
后在教育中心将袁衣的试卷调包了。”
“那为什么不怀疑是教育中心的人?”
“还是那句话,他做不到将试卷放入B栋大楼。”
“请您等一下!”小栗思索著,“您还忽略了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两份试卷同时是通
过正常渠道放入B栋保险柜的,凶手利用了员警!因为长尾高中事发后,那张试卷一定
会被作为重点证据!”
“可惜你们当时并没有将它作为重点证据,”山上也顺著小栗的思路想著,“这样。
。。。。。你是说在大意中会出现同样採纳两份证据的现象?”
“没错!山上警官,袁衣手中的试卷,是我亲手拿过来锁进保险柜的!而就在这之后
,又有人向警方出示了同样一份试卷!警署中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内奸,凶手只是利
用了警员,而真正的凶手是潜伏在长尾高中的!”
山上一惊,慢慢掏出烟,递给小栗男一支,随后陷入了沉思。病房内不准吸烟,但两
个同为探长的大男人,在找到哪怕一丝的线索时就好象猎犬嗅到目标一样,不能自拔
。
如果真的存在这种可能,那么这个在长尾高中的人会是谁?袁衣?他先后向我们交了
两份证据?这不合逻辑!那么是校长加藤秀南?他为什么听到“大岛千惠子”这个名
字时如此慌张?无论是警署还是长尾高中,必须要抓住凶手这个致命的失误!
“你先休息,”山上起身,“出院后立即调查长尾高中,警署这边就交给我!”
“我这就出院!”小栗男抓过外套。
山上离开医院,去了署长尚泰金哲的家。
“去北海道有收穫么?”
“有。”山上不冷不热地坐下看著他。
“有问题吗?”署长觉察到了什么,坐在山上对面。“有问题说。”
“三十年前,大岛刚一家搬来版明县后,就读于长尾高中的大岛千惠子恋爱了,您知
道吗?”
署长一愣,随后说:“看来你已经见过大岛刚了。”
“署长知道大岛千惠子的恋人是谁吗?”
署长的目光渐渐变的呆滞,似乎陷入一种遥远的回忆中。
“她的恋人,是加藤秀南,也就是现在长尾高中的校长。”
“哦?我怎么听说,大岛千惠子的恋人就是署长您!”
署长的嘴唇不住地抖著,喘息也越来越重:“是我,我希望会是我!千惠子是爱我的
!你知道吗,她是爱我的!但是,她却不能离开加藤秀南!”
“所以,”山上看著他,“您就杀了她,然后再去静石村找她对吗?”
署长的脸抽搐了一下,喊著:“不是我!虽然我很想和她一起去死,但是杀她的不是
我!”
“这么说,您已经承认三十年前,大岛千惠子根本不是失踪,而是被人杀了,对吗?”
署长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山上将它拾起放在茶几上。
已经戒烟十几年的署长,从山上的衬衣口袋里慢慢掏出了烟。
署长狠狠地吸了一口,望著红亮的烟头,缓缓说:“她确实是被人杀了,凶手就是。
。。。。。加藤秀南。”
“什么!”山上猛然一震,又立刻恢复了平静。“那为什么不将他绳之以法,却还要
去静石村找一个根本不在那里的死人?”
“因为我知道,抓了加藤秀南,千惠子是不会原谅我的。即便是杀了她,她也不会去
恨他!”
“那么,”山上站起身,“我作为这段感情的局外人,完全可以在弄清真相后抓他,
对吗?”
署长抬头望著山上,他眼中看到的却是千惠子温柔的笑容。
山上坐在车中,将抢检查好后,拨通了小栗男的电话。
“已经在长尾高中了吗?不,不要去找袁衣,去找校长加藤秀南,我马上就到!”
山上对闯红灯这项运动已经不再感到陌生了,从版明公园的北路口处他索性加大油门
直接闯了过去,导致身后一辆巡逻车一路追他到长尾高中。
校长办公室外依然排著等待採访的记者,山上与小栗一脸严肃地挤到门口,出示警官
证,并在校长办公室门前拉起了警戒线。
门外的记者不但没有少,反而瞬间剧增。
(十六)
加藤先生,您三十年前,是这所长尾高中的学生,对吗?”这次谈话由山上主问,小
栗负责记录。
“是的,我大概是1970年进入的。”
“那么,您在学校的课馀时间,有过任何的感情经历吗?”
“山上警官,您关心的事情一点不比门外的记者新鲜多少。。。。。。”
“不同的是,您必须回答。”
“好吧。我读书时是个优秀的学生,不会有精力去谈感情的!”
“哦?对于一个那么爱您的人,您的记忆中竟一点印象都没有?”
加藤秀南的脸忽然有些发白,“山上警官,我不懂您在说什么。”
“加藤先生!”山上突然提高了音量。“我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您认识大岛千惠子这个
人!”
加藤秀南的额头上渐渐有了汗珠,许久才说:“是的,我认识大岛千惠子。”
“然后呢?您继续向下说。”
“然后?没有然后!仅仅因为那时她是个从北海道转来的漂亮女生,所以对才她有些
印象罢了!”
山上一言不语,直直地望著加藤,这让加藤感到很不舒服。这时山上接过小栗男递来
的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牛皮纸袋。他打开纸袋,拉出一个精巧陈旧的日记本。
加藤突然站了起来,颤抖著盯著那个日记本。山上看见,加藤的眼中渐渐有了泪。
“没想到三十年了,这件事还是又提起来了。”加藤慢慢坐回椅子,呆呆地说。
山上看准时机,说:“加藤先生,我们希望您能详细谈谈三十年前的一些事。现在有
一些言论对您很不利,所以您要把事实说出来,为自己出去嫌疑。”
“山上警官,”加藤望著山上手中的日记本,“能让我摸摸它吗?”
“可以。”山上起身将日记本放在校长办公桌上。
加藤秀南缓缓将日记本拿起来,抱在怀里,眼泪终于流了下来。“是我,是我害死了
千惠子!”
山上与小栗相互一望,暂时选择了沉默。
“三十年前的那个春天,是我一生中见过的最美的春天,因为班里转来了一个北海道
女孩。”加藤抱著日记本,仰起头回忆著,仿佛沐浴在阵阵春风中。“她是个既漂亮
又可爱的女孩,而我是班上功课最好的男生,不久后我们就恋爱了。千惠子的父亲总
是打她,因为他常常在梦里看见两个出奇高的人站在床头,向他索要千惠子。所以他
就认为是千惠子给他带来僵梦,骂她是怪物!噁心的人,好象千惠子不是他亲生的一
样!千惠子受了委屈从来不哭,只是一个人在草地上静静地抱膝坐著。她看见我时就
会笑,可是后来,他看见了另一个男人也会笑,那就是尚泰金哲!”
(十七)
“尚泰是当时警署的年轻警探,不知什么原因认识了千惠子。千惠子好象也很喜欢和
他在一起,但她还是我的恋人。直到有一天,我生日的前一个多星期,那天我想找千
惠子谈谈,让她停止与尚泰的联繫,可是听说她已经回北海道了。我以前知道她家在
北海道的具体位置,就瞒著家里去找她。我用最后的零用钱买了花,却在静石村大岛
家的门前,看见了尚泰!是他们一起回来的吗?我当时气愤极了,冲进屋内,看见千
惠子跪在桌前写著日记。她对我的出现很吃惊。我抢过那本日记,整本都是些爱慕相
思之辞,我将日记本摔在她脸上。尚泰跑过来抱住我,要我冷静。我怎么才可以冷静
下来?我追上二楼卧室,恶狠狠地看著她,她被我吓到了,坐倒在床上望著我。讨厌
的尚泰又追了上来,要把我拉下去。这时千惠子却突然走过来,一把推开他,说你不
要管。后来我带千惠子回到了版明县,路上没有人再说一句话。”
“我所犯的错,就是因为我太爱千惠子!生日那天,我要千惠子把自己给我,她拒绝
了。我又想起了那本和尚泰在一起时写满甜言蜜语的日记本,一怒之下把她带到了明
南防空洞地下四层,用链子吊了起来。她哭著说加藤我是爱你的。那是她第一次流眼
泪,可是我不信。后来我一个人出来冷静一下,准备进去把她放下来时,却。。。。
。。”
“却怎么样?”小栗比山上还急切地开口问道。
“当我来到四层,准备向她道歉并带她出去时,却看见那条吊她的链子上,只挂著两
条胳膊!千惠子自己咬断了胳膊离开了!”
山上紧紧地攥著拳头,小栗则仿佛感觉自己两条胳膊一阵剧痛,不得不放下笔。
“山上警官,要说的我都说完了,可不可以最后提一个要求?”
“你说。”
“我要看一眼那张试卷!”
“什么?”小栗望了一眼放在茶几上的包,“你想自杀吗?”
加藤闭上眼睛摇了摇头,“在上次全县数学统考的前夜,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千惠子
在我耳边温柔地说,她要告诉我一句话,就写在C班大石袁衣的试卷上。”
“那段咒文?”小栗说著,“千惠子要杀你!”
“无论怎么样,就当是赎罪也好,让我看一下吧!”加藤用乞求的目光望著山上。
“等一下,”山上若有所思地看著他,“我想知道,在你知道袁衣的试卷上最后会留
下千惠子的一句话时,你採取了什么措施?”
“我用职务上的便利取到了一份数学统考原件,想在考完试之后写上袁衣的名字,将
真正袁衣的试卷调换出来。至于造成袁衣的试卷空白,我打算私下里给他补偿的。可
是我将空白试卷插入长尾高中的一遝试卷中后,却没有找到袁衣的试卷,随后试卷就
被送往教育中心了。”
“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山上从沙发上站起身,“你在做那张空白试卷时,由于
一时出错,将大岛千惠子的名字写了上去。所以小野杉才会在长尾高中的试卷中,发
现一张署名为大岛千惠子的空白试卷!所以很偶然地通过调查大岛千惠子,而引出了
整个案子!”
加藤无奈地点了点头。
“那么,这个东西,加藤校长也应该知道吧?”山上从怀里拿出那条坠链。
“这是千惠子送给我的!”加藤伸过手,远远的,一脸渴望地要抓回它。山上走过去
放在他手中。
加藤欣喜地拿过坠链,挂回脖子。“你终于回到我身边了。那晚丢在教育中心,我以
为再也找不见你了。。。。。。”
“原来那晚教育中心除了我跟宫本,潜入的还有加藤校长。那么宫本出事时三楼的电
梯也一定是加藤校长按下的吧?后来听到我在楼上的喊声后躲开了,无意中掉落的坠
链被宫本拿到了。”
小栗男合上卷宗,对山上说:“他这些话,还要回去具体审核一下。目前最能证明他
的话的,就是去明南防空洞旧址找到大岛千惠子的骸骨。”
山上表示同意,两人起身刚要走,加藤急忙拉住山上:“山上警官,你说过要给我看
那张试卷的!”
“为了这本日记,你间接害死了自己的恋人。。。。。。”山上望了加藤许久,一咬
牙从包中取出了那两份试卷。
“啊。。。。。。原来两份都在这!”加藤如犯毒瘾一般迫不及待地打开一份。“这
份不是,这是我仿造的交给了你们的人。准备去向袁衣要那份的,谁知这孩子却早早
地交给了员警。搞得两份都在。。。。。。”加藤扔掉了那份,继续拆手中剩下这份
。
“不要看,大岛千惠子要杀你!”小栗男喊著冲过来。
山上拦住了他。“这段恩怨,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加藤打开了那张试卷,目不转睛地看著。
校长室内静了很久。
加藤拿著试卷,慢慢蹲在地上,抓著头髮号啕大哭起来。山上与小栗分明感到一股强
烈的怨气从试卷上渐渐化开,顺著窗口随风而去。他们走到加藤身旁,看著他手中的
试卷。
那张试卷的最后一道题上,一排娟秀的小字写著:这本日记,送给我最爱的加藤秀南
!
初夏的暖风,从窗口送进了校园内情侣们的甜言蜜语之声。
小栗毕竟是年轻人,抬起头望著天花板,眼中竟渐渐有了泪。
山上点起一支烟,想起了他已经离婚的妻子。
(尾声)
静石村的海风,已经没有那么大了。
山上与加藤坐在小船里,向深海驶去。
船停在当年大岛刚拣到千惠子的地方。加藤抱著千惠子的骨灰,望著平静的海面。
“当初我不该把你一个人丢在防空洞,我该带你一起回家过我的生日。”加藤抚摩著
那本日记。“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吗?我带你一起走,再也不分开了!”
加藤站起身,闭上眼睛,泪从脸的两侧滑下。
他纵身跳入了大海。
山上从警服中取出那张试卷,用打火机将它点燃了。
火光中,他看见仓雄川在电梯中突然心肌梗塞、大空庆将自己装在垃圾袋中、高桥加
一从教育中心高层卫生间的视窗跳了出去、宫本良神在电梯中用抢柄砸碎了自己头骨
、小泽田在木柜夹层中挖断了脊骨、羽根铃在小栗男身后撕下了头髮、高山文夫在卫
生间用冰块割断了自己动脉。。。。。。
“安息吧。”山上将燃烧的试卷丢入大海。
夜里,山上睡在大岛千惠子的床上,梦见年轻的加藤秀南慌张地跑进防空洞,将吊著
的千惠子放了下来。
“原谅我!”加藤说著,“我不要再失去你了!”
千惠子流著泪,紧紧地抱住加藤。
“我知道你会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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