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医

清雍正年间，浙江嘉兴有一个叫魏江的大夫，平日走街串巷四处行医，医术也还马马虎虎说得过去，象头痛风寒之类的小病吃了他的药时而颇有灵验，不仅如此，他在家中还开有一个药房，如此看病抓药都很方便。当时嘉兴府的知府有一个芳龄十二的宝贝女儿，偶因受凉染了风寒，请了几个大夫都不见效。因为府上有个小吏平时和魏江甚是要好，于是便推荐他来给诊治。魏江搭脉之后诊断为一般风寒感冒，随即给她开了一剂防风散让她服用。没想到知府女儿头天晚上喝下药汤，第二天早晨就一命呜呼了。知府痛失爱女，心中大为悲愤，认为全是因为魏江这个庸医开的药方才害死了自己的爱女，于是暴怒之下便命人将魏江抓来到府衙来治罪。幸亏小吏提前给他通风报信，魏江得知消息后急忙收拾行李带上妻儿，举家逃到了外地的岳父家，住在那里不敢回去。

待得一年过去，知府调任他处，魏江听说风声已过，于是又带上妻儿回到嘉兴，他的小舅子宋辉也一路护送他们回到家中，并帮助他重拾旧业东山再起。经过一番辛苦劳碌药房终于重新开张了，开张的那一天周围的邻居和魏家的亲朋好友都带上礼金前来道贺，魏江也在院中大摆筵席招待客人，一直到晚上薄暮时分众人还没有散去，依然在喝酒划拳哄闹不已。正在此时忽听门外一人大声敲门，魏江喝得正兴起，于是便让小舅子去看看，待宋辉开门一看，原来是有人前来购买医治麻疹之药的，他见状便让来人在门外稍等，自己去给魏江禀报。魏江此时正和七八桌客人划拳喝酒忙得不亦乐乎，听得门外有人买药就随口对小舅子说道：“竹柜内第三格第二个瓶子就是，那药是红色的，你看着给他一些就是了。”宋辉当时也已经喝的七荤八素，看见竹柜中有几个瓶子就随手拿了一瓶出来，将瓶子打开一看正好是红色的药粉，于是就包了一些交给来人让他拿回去了，接着又回到酒桌上吆五喝六起来。

等到晚上酒宴散去客人们都纷纷告辞[文]离开，魏江这才开始检点起药瓶来，[章]结果一低头便看见一瓶药放在竹柜外[来]面，再打开一看里面放的全是信石粉[自]（低纯度的砒霜），于是就问家人是[i]谁将这瓶信石粉放在外面。宋辉赶来[a]一看不由大惊失色，随即惊慌万分的[m]对他说道：“刚才不是有人来买麻疹[k]药的吗？我看这瓶中之药正是红色，[.]就给他包了一些让他拿走了，哪里知[c]道这居然是信石粉啊。”魏江一听脸[n]色大变，急忙问道：“来买药的是什[恐]么人？你给了他多少药？”小舅子想[怖]了一下说道：“来人好像是军营中的[鬼]士卒，我收了十余文，给了他两三钱[故]药。”魏江一听脸色煞白全身冷汗直[事]冒，站在原地愣了半天方才长叹一声[文]道：“完了完了，闯下大祸了。看样[章]子我毕生都不应该做这个行当，这恐[来]怕也是命啊。明天必然要惹上一场天[自]大的官司，也不知道这身家还保不保[i]得住。”他的妻子宋氏一听也吓的嚎[a]啕大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数落着自[m]己的弟弟。宋辉回过神来对他们说道[k]：“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不如[.]连夜逃走，先在乡下亲戚家住一阵，[c]待将来看看情况如何再说。”宋氏一[n]听觉得眼前之际也只能如此了，于是[恐]当即便让他们收拾好行李趁着夜色逃[怖]出了家门。

话说当时嘉兴军营中有个提督，刚从[鬼]北疆被调回来，没想到一到此地身体[故]就感到很不舒服，每天都是头昏眼花[事]无精打采，可四处延医问药都无济于[文]事，他的夫人认为病的症状和麻疹初[章]发很像，所以便差遣士卒出去买药。[来]这士卒连着走了好几家药铺都因为天[自]晚已经关门了，正在焦急间忽然看见[i]了魏家的药房重新开张，于是这才上[a]前敲门买药，却不知宋辉错给他拿的[m]是信石粉。等他将药买回来交给夫人[k]，夫人以水调和让将军服用下去，不[.]到片刻就听他的腹中发出雷鸣般的响[c]声，而且人也随之坐了起来，不仅感[n]觉神清气爽精神倍增，连手脚上也有[恐]了力气。将军一时大喜过望，口中连[怖]呼：“妙药！妙药！”当即便把买药[鬼]的士卒叫了进来，又细细询问药是从[故]何处所买的，问完之后对夫人说道：[事]“这才是真正的良医啊，以前的大夫[文]都是些庸才。我看应该将他招入军中[章]，帮我仔细诊断根除疾病才是。”于[来]是第二日待天一亮便命令中军参将领[自]着一队士兵，备好五十两白银前去相[i]请先生。

中军参将带人来到魏家，却见家门紧[a]闭，铁锁把门，派人上前敲门里面却[m]迟迟无人答应，无奈之下便叫来左邻[k]右舍询问。邻居们七嘴八舌的说道：[.]“昨天他家药铺才刚刚开张，今天却[c]怎么关闭了？莫非是被远处的人请去[n]看病了不成？可是他的妻子还在家中[恐]，我们可以先去帮你问问。”说完几[怖]个邻居就来到魏家门前大声喊着魏嫂[鬼]。这宋氏在家中听见有人在外大声叫[故]门，她悄悄从门缝一看，只见门外尽[事]是披着铠甲手拿武器的士兵，其中一[文]个骑马的军官正在向邻居们询问着什[章]么。宋氏只道是昨晚东窗事发，心中[来]不由惊惧万分，一时只知坐在家中低[自]声哭泣，哪里还敢开门迎客？邻居们[i]耳听得她的哭泣之声越来越大，心中[a]都觉得莫名其妙纳闷不已，于是在门[m]口低声劝慰道：“外面的官军都带着[k]礼物，看来没有恶意，你先开门再说[.]，即使出了什么事，也不会连累妇孺[c]的。”吴氏听后想想也实在没有更好[n]的办法，不得已这才打开了家门。

参将一进屋便将聘礼放下，笑着问她[恐]道：“先生到哪里去了？我奉提督将[怖]军命令召他前去府邸看病。”吴氏听[鬼]罢这才将提了老半天的一颗心放回了[故]肚子里，于是便对参将说道自己的丈[事]夫下乡看病去了。参将把里长叫过来[文]，命他前去找回魏江，里长问清魏江[章]乡下亲戚家的住址，请邻居写了一封[来]书函带上，前去将魏江请回来。魏江[自]忽见里长来寻，心中不停打鼓，待忐[i]忑不安地打开信函一看方才知道事情[a]原委，没想到昨日误给信石不仅没有[m]吃死人，居然还能使提督将军的顽疾[k]大有起色，他一时也是感到云山雾罩[.]稀里糊涂，于是便和里长一起回到家[c]中。参将一见他回来，立即请他上马[n]去提督府，到了府中提督将军先是请[恐]他上座，然后向他请教自己到底是什[怖]么疾病，应该如何根除这个顽疾。魏[鬼]江给将军把完脉，实在不知他所得到[故]底是什么病，于是便胡乱以虚寒应对[事]，说用党参、茯苓、肉桂、附子搓成[文]丸药服下就能治愈了。将军听后深信[章]不疑，立即命人赏给他纹银百两，并[来]对他说道：“这些银子暂且算作药材[自]的费用，若是不够，等病痊愈之后再[i]重重谢你。”魏江听罢口中连连称谢[a]，不敢多言急忙告辞而回。

等到一回到家中，他就对宋氏说道：[m]“用这么重分量的信石治疗疾病，不[k]仅没有医死人反而还有疗效，这真可[.]以算是天下的一大奇事啊。只是这样[c]的事情很蹊跷，今后也不能再用这个[n]办法来治疗了，可我又诊断不出他究[恐]竟是什么病，这该如何是好？”宋氏[怖]低头沉思片刻，对自己的丈夫道：“[鬼]我看你是不是应该向大将军身边的亲[故]随打探一下，看看他这疾病到底是怎[事]么得上的？”魏江听妻子说得有理，[文]觉得也只有用这个方法了。待到下午[章]，他出门先在酒楼备好一桌上好的酒[来]席，然后来到军营借口相谢把参将请[自]了过来，两人坐下一边吃喝一边聊起[i]天来。酒过三寻之后参将的话逐渐多[a]了起来，魏江见时机已到，便旁敲侧[m]击的打听起提督的病来，这一番对话[k]后他才逐渐明白，原来这提督将军嗜[.]酒如命，而他早年发迹前只是一个普[c]通士兵，历年驻守在边疆，北疆冬季[n]奇寒，所以他每日早晚都要饮用当地[恐]的烈酒来御寒，可这酒是小商贩掺了[怖]少许信石酿制出来的，因此一旦下肚[鬼]浑身就感到发热，后来他升官以后调[故]回南方，这里却没有这样低劣的酒，[事]所以便得了这种疾病。

这病因一找到治病就容易多了，魏江待参将酒足饭饱将他送走，自己急忙赶回家中，先找出各种滋补之药，再加上少许信石粉搓成丸药，第二天一大早就进献给将军。将军服下之后自然见效入神，连着服用数天这疾病居然霍然而愈，一直也没有再复发过。将军愈发惊叹魏江医术的精奇，以至于后来无论手下四营八哨的士兵或者家属得病，都必要请魏江前来诊治，若是治好了就会重重酬谢，若是没治好的话将军就会对他们说：“魏先生都治不好的话，只能说是命该如此啊。”如此过不多久魏江的名声便逐渐传了开去，每天登门求医的络绎不绝，不到数年魏家就成了大富之家，不仅家财万贯奴仆如云，而且还重新修建了豪宅，宅起之时魏江亲自写了一副对联贴在门上，上联是：运退防风杀命，下联是：时来信石活人。横批是：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