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午后的陽光透过窗子暖暖地照进来,[文]像是掺了蜂蜜的温水一般。
我坐在桌前喝了口水,舒服地叹了口[章]气,随手翻开早晨买的报纸。对于一[来]个医生来讲,这样的闲暇时光真是很[自]难得。
翻着翻着,我的手突然一抖,杯子“[i]啪”一声掉到了地上。
我看到一则新闻。
标题是《好心大妈靠捡破烂收养六名[a]弃婴》,上面还附有一张照片。不过[m],那位好心人不愿意暴露身份,记者[k]只好给她的脸打上马赛克。
这个故事,宛如窗外的陽光一样温暖[.]。但我却感觉到了一阵彻骨的寒冷和[c]恐惧。
两年前的记忆如同一只从脑海深处爬[n]出来的恶魔,把我吞噬,让我再次置[恐]身于它那陰冷血腥的腔肠之中。
我死死地盯着照片上那张模模糊糊的[怖]脸……
“是她!”
02
两年前的某天下午,我们科接到了一[鬼]个重病号,我们立刻对他进行了全面[故]的检查。
“病人胸椎遭到过重创,胸部以下可[事]能瘫痪。”
“病人的手、脚韧带被割断。”
“病人的右眼眼球已经无法复原。”[文]
“病人的头部遭受过重击,可能有脑[章]震荡。”
“……”
我汇总着各方面的报告,看了病人一[来]眼。
病人遍体鳞伤,最骇人的是病人的右[自]眼只剩一个血窟窿,而右眉上方却有[i]一个深深的伤疤,简直像另外一只眼[a]睛,再深一点大脑就暴露了。从进病[m]房开始,他就惊恐地瞪着那只布满血[k]丝的左眼,左顾右盼,嘴里不断地发[.]出“啊啊啊”的惨叫声,仿佛我们正[c]在凌迟他。
真惨。
他一直在痛苦乱叫,我担心他有别的[n]地方不舒服,就凑近他问道:“哪里[恐]不舒服?”
他停下了呻吟,瞪着那只眼睛看着我[怖],呼哧呼哧地喘着气,突然张嘴向我[鬼]咬过来!
我吓得几乎一屁股坐在地上,几个护[故]士眼明手快把他按住。我惊魂未定地[事]看着他,搞不懂跟他结了什么仇。
不过……就在他张嘴的时候,我看到[文]他嘴里好像塞着东西。是一块四四方[章]方、暗红色的东西。
那是什么?难道他刚刚不是想咬我,[来]而是想让我看他嘴里的东西?
这时门口突然闯进来一个人,是病人[自]的妈妈。
我们自然不能放家属进来,立刻把她[i]往外赶。她一边挣扎一边扬声高叫:[a]“你们别为难他……他说不了话,他[m]的舌头被割掉了……”
她怎么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难道她[k]一直在门外聆听急诊室里的动静?把[.]病人交给了医生都不放心,真是太溺[c]爱了……
不过……舌头被割掉了?
我突然反应过来,原来他嘴里那块四[n]四方方的东西,并不是“塞在”他嘴[恐]里的东西,而是被割掉一半的舌头![怖]
窗外陽光明媚,但我却感觉到一阵恶[鬼]寒。
“病人没法开口,怎么办?”有个护[故]士问我。
这可真把我难住了。在检查这一阶段[事],病人自己的描述是很重要的。可这[文]病人口不能言,手不能写,连脚也不[章]能写,这样的人怎么交流?
不过,我倒是想起了某部小说里的“[来]目语之术”。
我凑近他耳朵,说:“你想说什么,[自]就转动眼球跟我表示出来,用眼睛写[i]字懂吗?”
病人愣了一下,使劲儿闭闭了眼睛。[a]我知道他一定会很配合,因为我感觉[m]他一直有着很强烈的倾诉欲望。
护士拿出纸笔,病人的左眼开始转动[k]。
从右往左是一撇,横向一转就是一横[.]。
护士仔细辨认,记下一个“手”字,[c]又记下一个“义”字。
病人情绪激动,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n],转动眼睛越来越快。护士不得不快[恐]速记录。
病人不知不觉开始晃动脑袋,表情很[怖]痛苦,几乎要哭出来。但他还是着了[鬼]魔一般晃着头,越来越疯狂。我们急[故]忙制止住他。他的头部受到过重击,[事]这样晃下去肯定出事。
病人虽然安静下来了,但他嘴里发出[文]“呜呜呜”的声音,胸膛剧烈起伏,[章]仿佛还要哭诉。
我拿过护士手上的记录。
“手、义、女、互、一、久、七、3[来]”。
这都是什么呀?
“算了。”我叹气,只能放弃。
我走出病房,患者的母亲立刻赶上来[自]问我情况。我说明了患者的状况,聊[i]了几句,她就开始喋喋不休地向我倾[a]诉。
原来病人是一个无业游民,不务正业[m]游手好闲,还借了高利贷。后来因为[k]还不上高利贷,被人弄成这样,扔在[.]了家门口。
我不是没有同情心的人,但这个病人[c]家属啰唆起来没完没了,最后竟要哭[n]起来。我嘱咐了一句:“以后治疗时[恐]不要随便闯进来。”便逃之夭夭。
03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慢慢熟悉了病[怖]人的母亲。她姓张,我们都叫她张婶[鬼]。
张婶是一个平庸的女人,平庸到似乎[故]没听说过“惯子如杀子”这句话。
她对自己儿子的溺爱已经到了无以复[事]加的地步。我去查房时,经常可以看[文]到她自己试水温,然后喃喃自语:“[章]再凉三分钟吧……”看病人的时候,[来]我说一句,她就问三句,刨根问底地[自]问,简直像是混进医院来偷学医术的[i]。当我受不了她的絮叨逃出门口之后[a],还能听到她喃喃自语:“再凉一分[m]钟吧……”
值得一提的是,她喂病人吃饭喝水用[k]的竟然是奶瓶。虽然病人没了舌头,[.]进食不方便,但也没必要用奶瓶啊?[c]
照顾病人是最无聊的,因为大部分时[n]间无事可做。但张婶却能从早忙到晚[恐],因为每件小事她似乎都能分成十几[怖]步去做,每一步都一丝不苟。
不过,病人对张婶一直有一种强烈的[鬼]抗拒感。不过我也理解。都这么大的[故]人了还被当成孩子,换谁都会烦躁。[事]
有一次,我们在打算给病人输血的时[文]候,张婶突然闯进来,执意要求抽她[章]的血给病人输上,理由是害怕我们这[来]里的血不干净。
至于她是如何得知我们要给病人输血[自]的,不用说,她又是趴在门外偷听了[i]。
面对这种情况,我们只能相视苦笑。[a]把她赶出去之后,就继续给病人治疗[m]了。
不过,这件事并没有结束,它的后续[k]发展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
这天晚上我值班。值夜班基本上是闲[.]着的,因为病人在晚上出现突发状况[c]的并不多。似乎死神也不愿意在晚上[n]折腾。
我百无聊赖地待在办公室里,随意翻[恐]了翻之前的记录。无意间看到了那张[怖]写着“目语”的记录。
手、义、女、互、一、久、七、3。[鬼]
既然没事,那么就试着破解一下吧。[故]
我倒了杯茶,铺开一张白纸。
第一个字是“手”。
这个字应该不是病人想写的,因为他[事]的手除了外伤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文]这么简单的字护士应该不会记错,那[章]么……它应该是和后面的字合并?
第二字是“义”。手跟义合起来是什[来]么字?
如果局限于字本身,肯定会进入误区[自],因为这份记录都不一定准确。不过[i],每个字的笔画应该没有太大误差的[a]。
我把这两个字的笔画拆开,按顺序在[m]纸上乱画乱写。
写着写着,我发现把这两个字的笔画[k]按顺序写下来的话,就会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似乎是平时很熟悉的一个[c]字……
突然,我抓住了一种感觉。我把“手[n]”中间的那道横拉长,加上“义”字[恐]的笔画,一撇一捺一点。
纸上显示出来的,是一个夸张别扭的[怖]“我”字。
原来是这样!我精神大振,来了兴致[鬼]。
第三字是“女”字,笔画没错的话写[故]不出别的字。但和“我”字连起来就[事]是“我女”,没有意义。也许第三字[文]和第四字也是一起的?
第四字是“互”。这字的笔画用眼睛[章]写的话很容易写错,比较难猜,不过[来]既然“女”是这个字的偏旁,那么从[自]带“女”偏旁的字里找就是了。
带“女”偏旁的字有“奶”“如”“[i]妍”“妈”“奸”“姓”我试着用眼[a]睛把“互”字笔画加到“女”后面,[m]一个字一个字地排查,“奶”不对,[k]“如”不对,“妍”不对,“妈”…[.]…
“妈”!
如果用眼睛写的话,“马”字和“互[c]”字非常像!而且“妈”这个字和第[n]一个字“我”连起来是“我妈”,并[恐]不冲突!
不过……病人不应该说自己哪里不舒[怖]服吗?说他妈干吗?
我脑海里浮现出那个老实巴交、爱子[鬼]如命的女人。
继续吧,下面还有好几个字。
一、久、七、3。
听起来像是一九七三年,不过他要是[故]说“我妈一九七三年”,倒像是要讲[事]一个长篇故事了,肯定不对。
最后几个字中,最特别的就是“3”[文]。我想,他写汉字的时候应该不会突[章]然加入一个阿拉伯数字吧?他想写的[来]应该是汉字“了”吧?
如果这样的话,加上前面两个字就是[自]“我妈……了”。
这倒是像句话,只是缺乏中间的关键[i]词语。只要破解了中间的“一久七”[a],就可以知道病人到底想说什么了。[m]
我在纸上乱写乱画,将每个字拆开,[k]胡乱组合,却始终没有头绪。
思考了这么久,我的思路有点儿混乱[.]。这种纯属猜测的事,硬钻会进入死[c]胡同的。我揉了揉太陽穴,看了看表[n],已经半夜两点多了。我决定先去洗[恐]把脸,放松放松脑子再说。
我站起来,往洗手间走去。深夜医院[怖]的走廊十分安静,病人们都睡得很熟[鬼]。果然如我想的那样,死神在夜里也[故]是需要休息的……
突然,有什么东西在我脑子里闪了一[事]下,我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死神……死……
我想起了一件琐事。
初中时候,某天下课,我同学跟我开[文]玩笑说:“你知道‘死’字怎么写吗[章]?就是一个歹徒,拿着匕首……”他[来]在纸上写下“歹”“匕”两个紧挨着[自]的字,然后把“歹”字上面那道横一[i]拉长:“一捅!你就死了。”
“死”字拆分来看就是“歹”“匕”[a],也可以说是“一”“夕”“匕”,[m]这和“一”“久”“七”多么相似![k]而且笔画、顺序完全一样!
那么这三个字合起来就是一个“死”[.]字了?再放回原来的句子中就是……[c]
“我、妈、死、了”!
04
深夜,医院,寂静的走廊,我脑子里[n]突然蹦出这么一句。
他妈那么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会死[恐]了呢?是我搞错了吗?
但病人那激烈的情绪,那充满了恐惧[怖]的眼神……我不由得干咽了口唾沫。[鬼]
就在这时,我的耳朵捕捉到了一阵窸[故]窸窣窣的声响。
那种声音极其细微,细微到难以捉摸[事]。如果我刚刚没有停留而是直接去洗[文]手间,绝不会听到这声音。
我侧耳倾听,那声音虽然低微,却十[章]分急躁,像是一只被困在塑料袋里的[来]老鼠在拼命挣扎。
我循着声音慢慢找去,声音似乎是从[自]离我两步远的那间病房里发出来的。[i]那是张婶儿子的单人病房。
我趴到门上仔细倾听,听得清楚了一[a]些。那声音听起来像是……挣扎?
半夜怎么会有挣扎声,难道有人想在[m]医院里行凶?!
不容多想,我推门而入。屋内漆黑一[k]片,我“啪”一声打开灯,却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张婶一条腿的膝盖压在病人胸膛上,[c]一只手掐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拿着[n]奶瓶,似乎要喂他什么。而病人满头[恐]满脸都是血,正拼命扭动着脖子,十[怖]分抗拒。
奶瓶里装的,是暗红色的液体。
因为我推门开灯,张婶下意识地向我[鬼]这边看来。我看到她的腮上、额头上[故]都沾上了点点血迹。
我下意识说了一句:“你做什么!”[事]话一说出,我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是颤[文]抖且低沉的。
张婶看着我,讪讪地从病人身上下来[章],把暗红色的奶瓶放到桌上。这时候[来],她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啰唆拘谨的家[自]庭主妇,好像刚刚野蛮地把膝盖压到[i]病人身上的完全是另一个人。而刚刚[a]从她的压制中解脱出来的病人,则发[m]出愤怒而崩溃的哀号。
第一次见到这种景象,我心乱如麻。[k]而张婶低着头,轻轻地搓着手上的血[.],像是一个偷偷玩泥巴被家长抓住的[c]小孩。
“你……你这是在干吗?”我定了定[n]心才说出这句话,但说出来的时候还[恐]是结巴了。
“我听说他需要输血,就想给他补补[怖]血……”她低着头嗫嚅道,一边轻轻[鬼]地搓着手上的血。
血“滴答”“滴答”地滴到地上,接[故]连不断。
我这才发现她手上不断有新的鲜血涌[事]出,源头在手腕处。她是把自己的手[文]腕割开、把血沥到奶瓶里,然后让病[章]人喝吗?
“你你……你知不知道输血要输到他[来]血管里去?这样给他吃下去根本补不[自]了!而且很……不卫生!”我又急又[i]气,说话都有点儿语无伦次。
“好好好,我知道了,我又不懂……[a]”她低头认错,依然在轻轻搓着手。[m]那动作自然得像是洗手一样。而从手[k]腕伤口中不断涌出的血,就像是水龙[.]头里流出的水。
她这种轻描淡写的态度,与手腕上不[c]断涌出的鲜血及旁边病人歇斯底里的[n]哀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你还不赶快去包扎一下!”我几[恐]乎吼起来。难道她不知道疼?她不知[怖]道这样一直流血会死?
“好好好……”她唯唯诺诺,就要向[鬼]门口走去,却还忙里偷闲地伸出手去[故]擦病人脸上的血。可她手腕上的血还[事]在涌出,不断地淋到病人脸上,反而[文]越擦越多。病人呜呜嘶喊着,几乎发[章]疯。
“快去!”我真的吼了出来。张婶这[来]才放过病人,匆匆忙忙走出去。
在她经过门口的时候,我破解出来的[自]那句话闯入我的脑子。
我妈死了……
虽然我们做医生的并不相信什么“行尸”“活死人”,但她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不过,能流那么多血,应该不是死人[i]吧……
我叫了值班的护士带她去包扎,然后[a]回到病房,关上门,来到病人身边。[m]屋里还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仿佛凶[k]案现场。
病人的情绪依然激动,瞪着唯一的左[.]眼,“呜呜呜”地哀号着。他嘴巴张[c]得很大,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嘴里的[n]半截舌头。他的四肢无力地抽动着,[恐]眼泪把脸上厚厚的血液冲开两道空白[怖]。
我看了看门口,然后凑到他耳边,说[鬼]:“你妈死了?”
他一愣,左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继[故]而使劲儿点了点头!
我心头狂跳,呼吸都错乱了。我努力[事]平静下来,问:“她那不是还活着吗[文]?死人的血液是凝固的……”
我还没说完,他就用力摇了摇头。
我更加疑惑了,他为什么坚定地认为[章]那个大活人是死的?
其实这一切等到他的手恢复的时候就[来]可以真相大白,但我实在心痒难耐。[自]而且,对于怎么和他交流,我有了新[i]的想法。
我拿出手机,调至“写信息”状态,[a]说:“你想说什么,就用拼音写,我[m]指到对的键,你就点点头,要删除你[k]就摇摇头。确定一个字,你就连续眨[.]眼。”
他点点头。
我用手指逐一指向那九个键,在指到[c]8的时候,他点了点头,指向2的时[n]候,他又点了点头,然后快速眨眼。[恐]
我一看,打出一个ta,我指向“她[怖]”的时候,他又快速眨眼。
这种方法虽然很慢,但准确性却高。[鬼]我耐着性子,一个字一个字慢慢打出[故]来。
她……不……是……
在打第四个字的时候,他突然惊恐地[事]转头,死死地看着门口的方向,气喘[文]如牛。
我向门口看去,吓了一大跳。
张婶正趴在门玻璃上往里看。
因为门玻璃比较高,她只能踮着脚、[章]仰着脸,眼珠往下看。那眼神,像是[来]陰冷的睥睨。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门[自]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一动不动。[i]
05
在我逃也似地离开那个病房之后,第[a]一件事就是跑到监控室,把那个单人[m]病房这几天的监控全部调出来。
监控录像只是事后供专家研究的一份[k]资料,平时也没人管。我想看张婶平[.]日里有什么表现,病人给我的信息实[c]在太诡异了,而张婶今晚的表现也很[n]反常。今晚她那粗鲁野蛮的行为,同[恐]之前的爱子成狂的张婶简直判若两人[怖]。我想知道这一切背后的原因。
一共好几天的录像,我只能找零碎的[鬼]时间看了。
这几天,张婶和她儿子相安无事,他[故]儿子的病情也恢复得挺快。因为张婶[事]寸步不离的守护,我几乎没有单独和[文]病人交流的机会。病人的手指已经可[章]以动了,但还是握不紧笔。
我一直在思考他儿子的“话”。
我妈死了。她不是……
她不是什么?不是人吗?怎么说都说[来]不通啊……
我一有空就看那录像,连续看了好几[自]天,都没发现张婶有什么诡异行径。[i]倒是看到了一些感人至深的场面。比[a]如病人睡觉时,张婶就坐在床边,轻[m]抚着病人的头发,眼神柔软迷离,一[k]坐就是几个小时。
有时候我有一种错觉,感觉如果病人[.]醒来哇哇大哭的话,张婶一定会掀开[c]衣服来喂奶。
不过,关于张婶那晚的粗鲁表现,我[n]倒是发现了一些端倪。随着病人病情[恐]的好转,张婶对病人的态度也在逐渐[怖]变化。从一开始的不厌其烦,到不耐[鬼]烦,到偶尔的焦躁,到暴躁。这样看[故]来,张婶那晚的表现倒不是很突兀了[事]。
不过,有不希望自己儿子早日康复的[文]母亲吗?为什么病人病情越好转,张[章]婶就越暴躁?
不过在病人睡着的时候,张婶还是一[来]如既往的温柔慈爱。
得出这个结论,我不禁有些担心。张[自]婶的态度这样变化下去,最后会到何[i]种地步?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病人也一天天[a]好起来,但我却越来越担心。总有一[m]种不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像是陰云一样笼罩在我心头[k],但我却不知道该做什么。
很快,我的预感成真了。
一天清晨,病人突然出了意外。他从[.]床上掉下来,额头一下子撞到椅子的[c]尖角上。他本来就有脑震荡,这次撞[n]得这么厉害,不知道情况会有多恶劣[恐]。
我一时间心乱如麻。
在推他进急救室的时候,同事见我沉[怖]默,就跟我搭话:“可惜啊……这个[鬼]病人一开始像是个婴儿一样,好不容[故]易慢慢学会用手抓东西了,可这一撞[事],又像个婴儿一样了……”
是啊,刚刚手可以动了,大部分外伤[文]也好了,这个时候竟然……
等等,婴儿?!
我如遭雷击,全身一颤。
是啊,婴儿。
初生的婴儿,无法站立,无法抓东西[章],无法说话……确实和这个病人极其[来]相似。
这种相似只是巧合?还是……有人有[自]计划地把他变成了“婴儿”的样子?[i]
挑断了手脚筋让他四肢柔软无力;
砸断了脊椎让他无法站立和坐起;
割掉舌头让他只能咿咿呀呀;
重击头部让他终日浑浑噩噩。
像是雕刻一样,把他身上比婴儿多的[a]东西一点一点敲下,他就变成了婴儿[m]。
不知为何,我突然想到了……张婶的[k]奶瓶。
病人在张婶的眼中,似乎就是一个婴[.]儿。
在录像中,病人的伤势恢复得越好,[c]张婶就越暴躁。而在病人熟睡时,她[n]却是一如既往的慈爱。是不是因为病[恐]人越健康,就越不像婴儿,而张婶…[怖]…却希望他一直像个婴儿?
如果这样的话,那么这次意外……
06
我们拼尽了全力,却终究没有挽留住[鬼]病人的生命。
病人的遗体从急救室里推出来,张婶[故]哀恸欲绝,号啕大哭。我从急救室出[事]来,没有停留,而是直奔监控室。
我迅速调出了那个病房的录像,快退[文]到病人从病床上“摔下”之前的几分[章]钟。
录像中,张婶先是走到门口探头探脑[来],似乎在确认走廊上有没有人,然后[自]走到病人身边,举起一个椅子,用椅[i]子尖锐的角猛地砸向病人的脑袋。然[a]后她放下椅子,快速把病人掀下了床[m]。最后她抱住地上昏死过去的病人撕[k]心裂肺地号啕大哭,捶胸顿足。
果然。
病人越健康,就越不像个婴儿。这个[.]时候,张婶就要再把他“变成”娇痴[c]无力的婴儿。
在张婶眼里,病人似乎只是一个婴儿[n]的仿制品,一块可以随意雕刻的“原[恐]材料”。
如此说来,病人可能根本就不是张婶[怖]的儿子。
“我妈死了。她不是……”
她不是我妈。
我跑出监控室,跑到手术室门口,却[鬼]发现门口只有死者的遗体孤零零地停[故]放在那里。
张婶不见了。
我抓住一个护士问:“刚刚在这里的[事]那个病人家属呢?”护士回答道:“[文]刚刚还在,现在不见了,可能上厕所[章]了吧?”
上厕所?有这么巧吗?
我急忙从楼上到楼下找了一遍,却没[来]有发现张婶的身影。
雕刻品一旦“坏掉”了,就果断抛弃[自]吗?当然了,她爱的是自己雕刻出来[i]的“婴儿”,而不是死人。
搜寻未果,我心情沉重地爬上楼梯。[a]在爬到四楼楼梯拐角的时候,我无意[m]间向窗户外看了一眼。我看到很远的[k]地方,一个小小的熟悉的影子,在茫[.]茫人海中载浮载沉。那人影突然停下[c],转头向着医院的方向看过来。
她看着医院大楼,脸上的五官动了一[n]下。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我如坠冰窟,动弹不得。
她转身离去,消失在人群中。
张婶就那么消失了。
我报了警,把监控录像交给警方。警[恐]方开始介入调查。
警察告诉我,很多年前,张婶曾经有[怖]一个儿子,却是个可怕的畸形儿。为[鬼]此,孩子的父亲狠心离开了他们,但[故]张婶却视那孩子为珍宝。可她的孩子[事]还是在一岁左右的时候夭折了。
据张婶的邻居说,孩子在的时候,张[文]婶没有一天不快乐。
我问了一句:“她的那个畸形孩子,[章]是不是有一只眼睛长到了这里?”我[来]比画着右眼眉毛上面的位置。
警察一惊:“你怎么知道?”
果然,病人的右眼被戳瞎、而额头上[自]却多了一个很像眼睛的伤疤,不是没[i]有来由的。
即使是如此可怖的畸形,在母亲眼里[a]也是疯狂雕刻的美。
警察在张婶的住处还搜出一具腐烂的[m]尸体。那尸体被大塑料袋一层一层包[k]裹得严严实实,散发不出臭味。不过[.]那尸体倒不是和刚刚去世的那个病人[c]一样多处受伤,而只有右眉上方一处[n]致命伤,那是重物多次凿击的结果。[恐]
看来那是张婶的第一个“原料”,只[怖]是没有掌控好力道,把人砸死了。而[鬼]第二次她就有了经验,既没有把人砸[故]死,又在那人额头上凿出了一个很像[事]眼睛的坑。而后她就在这个比较满意[文]的作品上,开始了疯狂的“雕刻”。[章]戳瞎右眼,挑断手筋脚筋,砸断脊椎[来],割掉舌头……病人越来越虚弱,越[自]来越像她的那个畸形儿。但在疯狂的[i]摧残中,受害者也越来越接近死亡,[a]张婶就冒险把他送进了医院治疗,想[m]要延续这件作品的生命……
07
警察一直没有停止寻找张婶,但她像[k]是一粒盐消失在大海中。
我常常想,她会在哪里呢?她可能会[.]隐藏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里,将某[c]个无辜的人囚禁起来,百般摧残虐待[n],直到他爬不起来,然后她会把受害[恐]者当成自己的孩子,细心地照料呵护[怖],等到受害者身体稍稍复原,就再次[鬼]摧残……
张婶的故事只是我人生的一段恐怖插[故]曲,她常常出现在我的噩梦中,但终[事]归和她没有了交集。
两年过去了。
我在办公室百无聊赖地看报纸的时候[文],看到了一则新闻,《好心大妈靠捡[章]破烂收养六名弃婴》。
新闻占的篇幅很小,却有一张照片。[来]照片上的人脸上打着马赛克,模模糊[自]糊,但我还是认出了那个人。
我立刻向警局跑去。
警方对我的情报非常重视,立刻联系[i]了当地的警察,警察破门而入将她抓[a]获。经确认,她确实是那个至少背负[m]两条人命的张婶。
我没想到这辈子还会找到张婶,更没[k]想到她会以这种形象出现。
据说警察破门而入的时候,张婶正拿[.]着奶瓶给一个孩子喂奶。她看到涌进[c]屋子的身着黑色制服的警察,表情非[n]常平静。她说:“等我给老五喂完奶[恐],好吗?”
警察担心她会对孩子做什么,便拒绝[怖]了。张婶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孩[鬼]子连同奶瓶一齐交给一个警察,说:[故]“好好照顾孩子们。”
警察们发现,在那个简陋却整洁的小[事]出租屋里,最值钱的东西就是那一罐[文]又一罐价格不菲的奶粉,而张婶的小[章]饭桌上,只有半碗凉粥。
屋里的床上还有五个婴儿,有的醒着[来],有的在酣睡,个个白白胖胖,干干[自]净净。
当她戴上手铐往门外走的时候,那六[i]名婴儿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接二连三[a]地大哭起来。张婶也情绪失控,泣不[m]成声,那情景令在场警察都为之落泪[k]。
接待我的警察说:“经检查,那六个[.]婴儿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连营养不良[c]的情况都没有。”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我在想,[n]这件事我是不是做错了。”
这个世界上最适合张婶的地方,似乎[恐]就是那个充满了婴儿啼哭声的温馨小[怖]屋。
警察沉默了一会儿,说:“她总要为[鬼]那两条人命负责啊。”
是啊。太迟了。
张婶这辈子,幸福了一年,痛苦了半[故]生,做了许多错事,最终才找到她真[事]正正确的位置。可是一切都太迟了…[文]…
如果,她能早些找到这个正确的位置,而不是做一个“雕刻者”,这,或许会是一个美丽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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